他身后浪潮澎溅,在烈日下犹如飞雪寒芒,衬得那张俊脸煞气四溢。
船头的李骑呆住了,和霍景昭打了几次交道,他从没听过男人用这种口吻说话。
就像是.....像是完全不把在场的人当人看。
冷家的人也惊愕不已,不知是怎么回事,霍景昭背后突然有一股黑到化不开的气息,而他那双鸦色的眼睛,更像是汹涌的漩涡,瞬间能把他们卷入海底。
“别.....别怕这死小子,他不过是一个穷鬼,和咱们这些练家子比不得,打——!”回过神的冷欢哆嗦着命令道。
有他下令,打手立刻跳到了裴府的船上,对霍景昭展开了突袭。
霍景昭早有准备,他徒手掰开厚实的船桨,拿起桨上的木刺,在第一个打手眼前晃啊晃的:“我要是刺进去,你可是会瞎的哦。”
“别.....啊!别,别!”船上剧烈晃动,打手左摇右摆地躲避尖刺,在船上做起了操。
趁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霍景昭扬起眉粲然一笑,猛然抬起右脚,一脚把人踹到了海里。
“滚下去吧。”
他脚力又快又猛,人还没来及喊,眨眼就被白花花的海浪吞没。
“戳你倒是脏了老子的手。”霍景昭淡淡地撇开手里的木刺,又对着掌心吹了口气。
“你.....你这个死穷小子!”看他云淡风轻,其他人气不过,竟然从怀里掏出刀子朝男人扑了过去。
瞧见这情形,观海阁里有人坐不住了。
“呦吼,冷家动起刀了.....这下热闹喽!”以往龙舟会男人们比的大多是腿脚功夫,像这样拼力厮杀是极为罕见之事,自是引起了好事者的激动之情。
“啧,想和冷家争冠,这小子肯定凶多吉少!”有商贾摇了摇头,表示不看好。
听着他们的议论,冷老爷子高傲地抚须,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此时,端坐在主位的裴连漪拿起茶罐,随手捻了一把花茶丝,他边捻着茶丝,边看向正处在危机之中的霍景昭。
“.......”
听着茶叶在他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楼阁里瞬间鸦雀无声,无人再敢说话,而在众人不知晓的地方,裴连漪纤细的手指有些抖。
“霍公子当心呐——!”瞧见明晃晃的刀子,李骑和围观百姓都吓出了一身汗,连忙冲霍景昭大吼道。
“呵,”霍景昭不紧不慢地回身,他先偏了偏头,无比矫健地躲过打手刺来的刀,而后微抬食指,仅用两根指头就擒住了打手的手腕,力气却大到快要将其折断。
“啊啊啊啊——”打手爆发出惨叫声。
这时霍景昭含笑低头,磁性的声线无比温柔:“就这点力气,你下去喂鱼好不好?”
“我.....我啊!”仰望着男人俊美无双的脸庞,痛死的打手回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霍景昭眯起黝黑双眸,弯起唇角:“说好,我就放了你。”
打手顿时如获大赦,流着冷汗连连点头:“好好,好.....!”
他话音刚落,霍景昭就闷笑出来,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算不得老子逼你。”
“下去吧你。”
“什,什么.....啊啊啊啊——!!”打手还没从他阴鸷的低语里喘过气,就被霍景昭一根手指掀进了海里。
这不是打架,而是他单方面的戏耍。
冷家的人接连翻进海里,让本就不平静的海域更起波澜,船头的李骑等人赶忙提醒道:
“霍公子,再这么下去,船要翻了!”
“啊.....”霍景昭这才从玩人的愉悦中清醒,察觉到岸上投来的目光,他深深吸气,强压着浑身兴奋的震颤,转头一拂衣袖,冲观海阁的方向躬身抱拳道:
“是在下失礼了,真对不住。”
说完他又冲看呆的百姓们挤了挤眼:“各位,还想看我打哪一个?想看的举手投票啊。”
嘴上说着失礼,却还要重拳出击,无异于踩着冷家的脸皮上下舞蹈。
观海阁内,冷老爷子变了表情,苍老的脸青白交加,颇为精彩。
瞧他呷了好几口茶才止住颤抖,李蛮儿眨了眨娇俏的杏眸:“这小子不光长得帅,还蛮幽默的嘛。”
她绯色的眼尾一转,落到主位的裴连漪身上,轻笑道:“裴爷找这样的男人做婿,府上怕是要春情满园吧。”
裴连漪放下手里的花茶丝,心跳不由得攀升到了喉颈。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霍景昭,以前的男人在他面前温吞、谦逊又知礼,而今天,他却有着这个年纪的痞气活力,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霍景昭是个有分寸、安分守己的人,我当初最看重的就是他这点。”他从小厮手里接过布巾,擦去手上的碎茶,淡声道。
换而言之,就是他绝不会背着裴子缨做出格的事,比如说,偷吃。
在你裴爷面前,谁敢没分寸啊?
再说了,男人都会装的很呢!李蛮儿不语,只是一味地龇牙咧嘴。
海面上,看冷家的船损失惨重,李骑连忙大喊快划,不一会儿就把冷欢远远甩到了后面。
“裴府要赢了!划啊——划啊——!”在这紧张关头,岸上的百姓都激动起来。
鼓点锵锵,龙舟飞驰,就在船快抵达终点时,岸边突生变故!
只听噗通一声,一个幼小的身影猛然栽进了海里,随之而来的就是妇人凄厉的尖叫声:
“啊——!儿子!我儿子掉水里了!”
“快——快救人呐.....!”
看见小孩在水里扑腾,呛进水奄奄一息,观海阁里的老爷们都站了起来。
“搞什么?!怎么专挑这时候掉海,太晦气了.....!”有人跺着脚骂道。
赛龙舟是敬神的大事,人要是死在今天,就是对海神不敬,况且会水的汉子们都在比赛,赛事吃紧,没谁愿意因为下水救人被淘汰。
岸边的百姓也面面相觑,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冒犯海神。
人群里,一名黑衣男人对冷欢点了点头,转身消失不见。
接到信号,刚还抓耳挠腮的冷欢安静下来,回想起昨晚和太爷爷的对话。
“爷爷啊,那霍景昭常年在码头做工,长了一身的腱子肉,外加裴府的船做工精良,孙儿,孙儿要怎么赢呐.....!”
听着他的牢骚,太爷爷只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让他尽管比就好。
原来是搞了这一出好戏!见裴府的船停了下来,冷欢发出怪笑。
那一边,落水的孩子眼睑泛出了青色,他在水里无力挣扎,还叫着“救命”和“娘”。
百姓们不忍心要闭上眼睛时,一道黑影匆忙解开腿上的绑带,身形如利刃出鞘,腾空跃入海里,哗的一下卷起千层浪。
在他手中,那条轻盈的绑带像是一根鞭子,精准地绕住小孩的腰,凌空一甩,就将人带到了空地上。
男人的肩膀宽阔有力,被水浸湿的粗布衣紧紧贴着腰腹、大腿,浓烈的男子气概,直叫人面泛桃色。
“好手法!好啊——!!”岸上掌声雷动,观海阁满座皆惊。
霍景昭单膝跪地,眼里全是自己救上来的孩子。
“怎么样,没事吧?”他低声问,整个人就像陷进了什么迷阵里面。
小孩咳嗽着点头,忽然说:“哥哥,你吐血了。”
霍景昭的瞳孔一震,他撇过头擦掉嘴里的血,才对小孩眯眼笑:“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好。”直到被娘亲带走,小孩的视线都停在男人炫目的笑中。
趁着他救人时,冷家的船已经抵达了终点。
赛事戛然而止,观海阁里争端四起。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霍姓小子已经落水,胜者就该是冷家。”冷老爷子抚须道。
李蛮儿拍案而起:“霍景昭下水是为了救人,这算不得数!”
“冷家主,我可提醒你,城里几千双眼睛都盯着呢,冷欢分明是胜之不武,你不嫌丢人,我李家还怕蒙羞!”
“你.....你这黄毛丫头欺人太甚!”
师承祭摇着扇子,看向坐在主位的人:“裴爷怎么说?”
裴连漪单手撑着额头的侧边,面无表情,吐出的气息既有花瓣浅香,还带有急促。
霍景昭跳海的一瞬间,像把他的心也给扯走了,让他久久缓不过劲来,到现在胸口、小腹和手臂都在发软。
“裴爷?”师承祭又催促了一下。
裴连漪淡淡地抬眼:“谁夺冠师家主和冷家主商量就行了,问我干什么。”
他话里的讽刺,让师承祭一下急了:“裴爷,你误会了,我可没和姓冷的串通一气,商会内定谁赢我是一点都知不道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却还说:“涟漪,你要信我.....”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裴连漪沉下了脸。
他年幼出海前,曾在书院读过一段书。
那时的师承祭在老师门下学账,两人算做过一段同窗,凭着这段交情,接管自家生意后,对方也以同窗自居,来接近他。
裴连漪不是未经人事的白纸,他自幼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生下裴子缨、对外宣称夫人离世后,他更清楚旁人都对自己藏着什么心思,但为了裴府和子缨,他会将那些念头通通掐灭。
“师家主还是注意点分寸的好。”他冷声道。
师承祭面容一僵,默了片刻后道:“裴家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连漪正想拒绝,就听他小声说:“是为了贵公子的事。”
子缨?裴连漪眸色微变,立刻跟着师承祭走到望台旁边,追问道:
“你有子缨的消息?”
看刚还一脸冷淡的人露出忧色,脸颊转瞬变得鲜红,师承祭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爱儿子。”
总是一副为了儿子连命都不要的样子......
十几年前,听闻裴连漪的夫人逝世,不光是他,连朝廷那边都有人重金许下全城的铺子,要迎裴连漪入京。
纵使达官显贵们用尽浑身解数追求,裴连漪都不为所动,只拿一句“子缨尚小”就把所有人拒了。
直到今天,师承祭还咽不下这口气。
“快说。”裴连漪不耐烦地皱眉。
师承祭回过神,立即回道:“我手下的人在城外客栈见过贵公子,但再派人找过去时,掌柜就说他退房了,我想.....人应该就在附近。”
“本来嘛,我打算找到子缨后,就内定他赢,我怎么可能和冷家.....”
裴连漪早已听不进半点话,他用手攥紧栏杆,双眸微微失神。
他今天穿着商会准备的丹色彩绸衣袍,衣袖、领口和腰部有金银色的圆片点缀,色泽像夜间篝火般明丽,给他清淡的脸增添了异域风情。
望着他动人的仪态,师承祭忍不住搭上他的肩膀,劝慰道:“连漪,你莫急,吉人自有天相,子缨一定没事的。”
裴连漪想儿子想的心烦,没感觉到他的靠近。
而楼下的霍景昭,却把两人站在望台,挨到一块儿的画面看的一清二楚。
胸中气血瞬间逆流,他暗暗捂住了心口,隔着衣衫反复摩挲鬼头面具,嘴角噙笑。
这时裴连漪转头对师承祭说了什么,然后就听商会以“突发意外,改日再赛”结束了比赛。
赛事告吹,李骑几人都灰头土脸的,但老爷没开口,谁也不敢责怪下水救人的霍景昭,只好默默回了府。
霍景昭走在后面,等人群散去,他才终于忍不住,趴到池塘边呕了一口血。
“少宗主.....!”知道男人体内攒着滔天怒火,桑刹出现的很快。
霍景昭吐出血沫,他盯着水里化开的血,声线像是刚从血狱爬上来般森冷:
“把今天踢孩子落水的那个人,找出来。”
“明白。”就算他不说,桑刹也会快马加鞭的找。
这可是少宗主的逆鳞呢,冷欢这次算是玩脱了,他在内心嘀咕。
“少宗主,您伤的不轻,先消消气服药吧.....”
“老爷回来了!”
桑刹药还没掏出来,便因为下人的喊声躲进了院子的山石里。
裴连漪一走进庭院,就看见霍景昭在池塘边呕。
傍晚霞色深重,池塘的水和晚霞连成一片,很难发现血迹,因此他只当做男人是在海上晒太久,中暑了。
“景昭,怎么吐的这么厉害?来.....”
“不要叫人。”来人两个字还没出口,裴连漪就被霍景昭抓住手腕。
“你,做什么。”裴连漪身子一抖,一股奇异的热流从男人的掌心传来,叫他猛然想起了鬼面男的碰触。
不要叫.....
“我想和裴爷独处。”霍景昭扯出惨淡的笑容,哑声说:“抱歉,我没能夺冠,子缨应该会更瞧不起我吧?”
“他回来后,我可能就要离开这里。”
看他为了儿子痛苦成这样,裴连漪后退半步,轻声说:“只要你还肯和他在一起,愿意要他,我会好好劝子缨。”
霍景昭低着头,发白的脸闪过一缕戏谑,嗓音却很平静:
“裴爷最宝贝的东西,我当然想要。”
“你是说子缨?”裴连漪的眼神挣扎了一下,又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从男人的掌心里抽出手:“先去洗洗,今晚来厅堂和我一起吃饭。”
听到此处,藏在山石里的桑刹摇了摇头。
合着少宗主参加龙舟赛走火入魔差点丢了命,换来的就是一句“今晚上桌吃饭”?
不得不说,这裴府真是傲慢到了骨子里,裴连漪更是界限分明,高傲的很。
要不是为了宗主的计划,少宗主哪受过这种闲气?估计这会儿都要气炸了。
让桑刹意想不到的是,一听裴连漪要和自己吃饭,霍景昭居然把头往对方身上拱了拱,说:
“裴爷真好,你是除爹和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桑刹:“......”
男人的头发湿漉漉,给裴连漪的衣裳顶湿了一片。
看着他的黑脑袋,裴连漪的小腹又酸又疼。
忍耐了一下,他颤栗地按住霍景昭的肩膀,催道:“快去,待会儿我叫人把解暑的薄荷油送你房里。”
“好啊,裴爷要等我啊.....!”霍景昭立即起身,离开了庭院。
桑刹就这么目瞪狗呆地看他活蹦乱跳地走了。
薄荷油?那玩意能治走火入魔?
他捏住药瓶在暗处扶额,忽然有一种想撂挑子不干了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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