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澜运气实在不怎么好,深更半夜从云鹤楼出来恰好碰上瓢泼大雨。
而且好死不死,他本是偷跑出来,既没带伞,也没侍从跟着。
可夜景澜此人实在是脑回路清奇,感知力也清奇,明明身子还没好全,明明可以在云鹤楼多待一会,等雨小一些再回,可他偏偏就不信邪,边在大街上奔跑还边唱着“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注1】~
冬月的凌晨寒气凛冽逼人,冰冷的雨水无情泼洒,这厮被彻彻底底淋了个落汤鸡,真就是应了那句“透心凉心飞扬”的广告词。
阿辛推开门的时候,脸色大变,兴奋直接化作惊吓。只见作了个大死的凌安侯额前鬓发全湿,无力地耷拉在眉间,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颤抖不止,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侯爷!侯爷你怎么成这样了?”阿辛心疼极了,愤怒得破了音,“大夫不是说过了您不能乱跑吗?侯爷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我…我先赶紧帮您把衣物换下来。”
阿辛手忙脚乱,一边褪下夜景澜身上粘稠湿乎的衣物,一边吩咐花翎和时意去给侯爷端来姜汤热水。
夜景澜病根未除,如今又受了寒,一下子发起高热,整个陷入神智不清迷迷糊糊的状态。屋内乱作一团,阿辛的声音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忽过来,轻得像羽毛撩过他的耳廓。
许是知道自己有人照顾了,放松裹在被子里的夜景澜,脑子反倒自顾自地转了起来,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上心头:
夫人这次若是知道自己生病了,会来看自己吗?
念及此处,“梨溶院”三个大字霍然甩在了他的脸上。
靠,什么样的货色也敢给哥带绿帽子?
哦不对…这帽子是带给那哥们的,反正他们俩也没什么感情,养小白脸也正常,人家可是首辅!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嘶,不过这小白脸到底长啥样啊?该不会比自己帅吧?
可恶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都是为了完成任务!等回去原世界了,看哥怎么潇洒,还用把这小白脸放心上?那不能够!
夜景澜的心上宛如炸了个蚂蚁窝,麻痒难耐。不一会儿,他觉得身上开始忽冷忽热,也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各处关节啃噬,刺痛不已。
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夜景澜呢喃道:真是糟老大罪了……
————
深夜,漆黑一片院内,唯有稀疏的雨声作为背景音。
先下夜侯院子里却颇不宁静,白钰冷归来的时候,望见东边厢房微亮起的灯光,不由得止住了步伐。
难不成夜侯的病情反复了?这个时辰去请太医怕是来不及。
白钰冷从文祈阁起轿的时候已是丑时,忙碌一天的她满心疲惫,只想快点回到床榻上休息,明日还有早朝要打起精神来。
可她怎么也挪不动朝北边院子的脚步。
不知怎的,白钰冷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和夜侯大婚那日的情景。
有些日子的记忆是一定有空白点的,白钰冷总这样觉得,每当她回想起天熹三年上元节的那一日,她的脑中总会是一片充满模糊的地带,像是虚空一般,既无理性,也无现实。
除了成婚的她本人,大概金陵城内目睹过婚宴的所有人,感触都比她深些。
上元佳节,花灯满城,笙箫齐鸣,盛宴璀璨。
随着奏乐声响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凌安侯府出发,一路上,庆贺新人的彩带与鲜花漫天飘洒,夜侯身着绯色绣袍立于马上,脸庞清秀俊俏,笑容和煦,如冬日暖阳,惹得街边的姑娘们小脸一红,很是嫉妒郎君的这位新娘子。
天熹女帝亲自候在凤仪楼,等待夜景澜带着迎亲队伍前来,接走身边凤冠霞帔的白钰冷。
身边的所有人都洋溢着热情,陶醉在喜庆中,这种氛围快要将她淹没。
一切都像是在梦境中一般,从凤仪楼俯瞰下去,道路两旁站满了笑容可掬的人们,眼前铺满了鲜艳的红、灿烂的金,声浪忽远忽近。
王公贵族的夫人一一前来祝贺她,甚至眼含热泪地捧起她的手,祝她幸福,她们的话,还有自己的回答,都清晰得令人吃惊,却又显得莫名冷淡。连夜景澜的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太后和女帝说出恭祝新人的话语时,都是显得那么不真实,带上一丝梦魇的意味。
到了晚上,兴高采烈的喜娘们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而后出了内室,缓缓合上大门。
夜侯还在外面应酬,屋内只剩下新娘子一人。
白钰冷顶着沉重的头冠,等着夫君来揭下喜帕。僵直了一天的脊背此刻酸痛不已,微微一动,冠上珠帘一般的流苏就晃动不止。红艳的头巾下,白钰冷面无表情。
这头冠是女帝命宫里的匠人特制的玉冠,取大瑜境内特有的“金丝玉”【注2】打造而成。这也和白钰冷的名字息息相关。
大凡年少功成名就之人,史书上少不了要描绘一些“奇异之像”,诸如七彩祥云、巨蟒绕树此类。而白钰冷的特别之处,在于她衔玉而生,在这个以“玉”为贵的大瑜朝,这可是一等一的吉兆!
崇明六年,江陵白家。
那时,恰好有个跛足道士路过江陵白家,自称路遇祥云意图进来一观,当时任知县的白启正便放了他进来,欲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这道士本就疯癫,因瘸了腿,蹦蹦跳跳地靠近婴儿,像个中了邪的僵尸,看得白母是心惊胆战、一脸不耐。然而这道士双目触碰到那块美玉时,混沌四散的眼神瞬间凝聚,举止变得端方起来,肃穆而恭敬地对白家人作了一揖,道:“恭喜夫人老爷,令爱正是百年难遇的富贵之兆啊!”
刚出生的小白钰冷白中透粉,眉眼已然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那通体晶莹的金丝玉安静乖巧地躺在口中,预示着主人将来不凡的际遇。
“这玉可要好生保管,莫要弄丢了。最好是系在孩儿脖颈上,一刻不离!”
老道士神色激动,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又是叮嘱白家人要好生照顾培养,务必送去私塾念书,切不可耽于闺阁之中。又是喃喃感慨到世风真是要变了,前无古人之气象格局就要显现了!
白启正和夫人就是想要个女儿,他们又是一县之主,生活富足,自会精细照料着,读书之事也不会耽搁。听到有人夸自己闺女前程似锦,白家人自然是喜不自禁,但也没太把这疯癫的老道士的话当太大回事,只觉得喜上加喜罢了。
忽而,那老道一掐指,敛了神色,接着拿出符纸算了一卦,罢了,他像是突然泄了气,不住地叹道:“不妙,不妙啊!”
白家人面面相觑,白启正有些不悦,但还是礼貌询问道:“敢问尊长,是何事不妙?”
那老道跃起上前,一把抓住白启正的衣襟,力道竟是出奇得大,白启正差点没站稳,被老道盯得很是发毛。老道紧紧盯了他瞳孔片刻,而后松了手,“罢了罢了,也是千古难题,是命数还是考验!”
白母听得云里雾里,“尊长可否解释得再详细些?”
老道士对着天空兀自长叹,话却是对白启正说的:“大人一颗仁慈的拳拳之心天地可鉴!但若非如此,一切皆还有转机!”
白启正向他作了一揖:“还请高人指点明示。”
老道转向了他,语气森然:“老爷夫人若信我一言,那么三年之后,白家切不可再收养一个孩童!白家到底只是富足有余,比不得那些贵族王侯,是撑不下两个极盛的命格的,能有一个将来位极人臣的后代,已是奇迹!虽说天机自不可泄露,但气运之事,福兮祸兮,既有预言,未尝不可改变。”
……
后来,白家人道了谢,那老道士也没要赏银,只又嘴边挂着些疯癫的呢喃之语,远去了。
白母谢氏神色忧虑,问夫君道:“你说这老道的话,可信吗?”
白启正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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