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雾对顾家的了解大多来自父母的只言片语。
顾氏集团是南城赫赫有名的龙头企业,在全国各地也有颇多产业,宋父宋正韬年轻时为顾氏效力多年。
宋司雾幼时曾在爸爸书房里翻看过旧相册,里边夹着集团年会的合影。
其中一张是几位股东、高管携家眷围桌交谈。
坐在顾董事长身边、气质温婉出尘的美人,就是长女顾釉如。知名画家,经常全球各地办画展。
而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顾爷爷的另一个孩子——顾淮序。
藤校毕业,与姐姐顾釉如相差十几岁。
算起来,顾淮序算是她的长辈,喊一声“叔叔”也不过分,只不过——
“顾先生。”
她早已不是谁的掌上明珠,这样的称呼似乎更合她的身份。
顾淮序不甚在意,略点一下头,示意她上车。
车厢里一股清冽克制的冷香,宋司雾不禁耸了耸鼻子。
这味道初闻时觉察不出特别,细细嗅来,倒有点“一种清孤不等闲”的意味。
身侧的男人靠在椅背上,一身衬衫西裤,外套未系扣,天光笼罩下显得他肃然的气场比昨晚稍稍柔和了一些。
宋司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段时间她转学的事宜一直由顾董事长的秘书操办,方才的电话也是对方打来的,因此她理所当然认为会是那位霍秘书带她去顾宅,没想到却是顾淮序亲自来接。
昨天没注意,现在看来,他与年轻时的顾釉如的确相似,眉眼生得一样好看。
除了上车时问了她名字,倒是没追询其他,似是没认出她。
九月的傍晚依旧闷热,车里开了冷气,车窗紧闭。
风扫树叶,沙沙作响,由玻璃过滤成细微的白噪音。
宋司雾刚坐定,顾淮序就接了个电话。
车厢内安静,纵然她无意探听通话内容,依旧能隔着听筒捕捉一二。
对面是个年轻的男声,貌似是有棘手的事情拿不准,特地来问顾淮序的意思。
“审计那边怎么说?”
“问题比想象中严重,赵修梁是虔业总那边的人,一直负责管理子公司的信托……这次突击审计发现光去年一年就亏了八百多万,多半是进了他自己口袋……”
顾淮序嗓音寡冷:“你看着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虔业总那边……”
“有问题叫他自己来找我。”
挂了电话,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孜孜不倦地往外喷着冷气。
东郊远离市区,开过去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宋司雾正襟危坐,一路上盯着窗外游走的风景发呆,不敢乱动。
饶是如此,长时间坐车就反胃的毛病还是犯了。
坚持了大半段路程,胃里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她自作主张将窗户降下一点缝,外头的空气钻进来一些,难受的感觉却没改善多少。
一路闭目养神的顾淮序忽然伸手,露出一截冷白腕骨,打开了中控扶手区的储物格。
“里面有薄荷糖。”
声淡如水,透着些漫不经心。
宋司雾愣了下,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储物格里确实放着几颗糖果。
绿色包装,是个外国牌子,以前爸爸车里也常备这个。
她摸一个柚子口味的出来,撕开糖纸,糖送嘴里,强劲的薄荷气息直冲鼻腔。
“晕车?”
宋司雾轻嗯了一声,“有点儿。”
顾淮序抬手敲了敲车后座挡板,司机会意,将后侧边窗尽数打开,新鲜空气顺势涌入。
宋司雾用余光浅浅瞥去一眼,男人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假寐的样子。
到了东郊,就离目的地不远了。
老宅地处偏僻,前后都有诺大的庭院,葱郁荫蔽。
中央砌着一方池塘,养了几尾不爱动弹的红鲤。
顾淮序领着宋司雾穿廊进屋,和丁姨打招呼。
丁姨在顾家二十几年,老宅基本由她打理。说是管家,实际算得上大半个顾家人,众人待她都很尊敬。
宋司雾跟着叫人。
丁姨颔首笑了笑,客气应道:“这位就是宋小姐吧。”
宋司雾垂眼,“您喊我名字就好。”
丁姨点点头,不由得打量起她。
小姑娘梳一把马尾,皮肤白白净净的,模样乖巧,看起来比同龄人略矮一些,穿着简单的校服,显得清爽大方。
顾淮序来了个工作电话,让丁姨去帮请一下老爷子。
丁姨应声,又招呼宋司雾:“小宋姑娘先坐,桌上有点心,饿了可以先用一些。”
宋司雾点头。
“小舅回来啦。”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从二楼下来,冲顾淮序打招呼。
利落的前刺短发,身上罩一件潮牌兜头卫衣,抢眼的亮橙色。
顾淮序点一下头,转身去外面接电话。
男生往皮质沙发里一坐,翘起二郎腿,瞥了眼宋司雾身上的校服,单刀直入:“你之前念的什么学校?”
宋司雾默了一瞬,如实说:“Z中。”
“南城有这学校?”他听都没听过。
“你现在在几班?”
“十四班。”
“靠,居然跟我同班。”男生嗤一声,下了结论,“别以为你进了一中就能考上大学,差生到哪儿都没用。”
宋司雾没作声,只睇他一眼。
他问她:“你看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
男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刚要发作,一道冷峻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连桐。”
看见顾淮序进来,男生立时住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笑了笑,“小舅。”
连桐是家中独子,父母又常年不在国内,平日无拘无束惯了。
长辈之中,唯独对他这位素日不苟言笑的小舅还有几分怵。
连桐冲顾淮序龇了龇牙,说自己还有事,一溜烟上楼去了。
宋司雾立在一旁,神色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顾老先生年逾七十,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见到宋司雾时甚是高兴,闲聊几句,又问她今年多大了。
“下个月满十八。”
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露出和蔼的笑容,“以后就拿这儿当自己家,放假了常来,喜欢吃什么叫厨房替你准备。”
宋司雾温声答好。
丁姨提前烹了茶,碧色茶汤漾在杯盏里,搁在金丝楠木的茶盘上,淡白色的热气缓缓飘散开。
老爷子:“来,尝尝今秋新采的茶叶。”
宋司雾依言呷了一口,涩苦甘凉,味道甚是浓郁。
老爷子浅酌一口,皱了眉,“丁管家这记性是越来越像我了,泡的还是我平时的茶叶。喝不惯吧,叫他们给你换。”
宋司雾忙说:“不用了顾爷爷,我喝得惯。”又顿了顿,“这是苦丁茶吧。”
老爷子很是惊讶,“这茶偏苦,喝的人少,怎么你倒认识?”
宋司雾答得不疾不徐:“苦丁归肺经,疏风清热,明目生津,小时候在老师家补习,盛夏时会拿来清热降火。”
顾淮序挽了衣袖去洗手时,丁姨正在准备果盘,洗净的新鲜车厘子颗颗红润饱满。
余光觑见宋司雾坐在客厅沙发上,腰背挺直,浅色校服套在她身上,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老爷子说话她听得认真,时而附和几句,也颇有分寸。
丁姨放下果盘,走过来擦了擦手,朝客厅瞅了一眼,感叹:“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哦。父母去得早,还摊上那么个亲戚。听小霍说,她舅妈为了拿私立学校的好处,中考分数过线了都不让读一中,硬是在私立学校待了两年。前阵子让老先生知道了,这才转学。”
顾淮序听完微微点头,没作评价。
他看得透彻,知道丁姨这番话不是老爷子的授意,多半是出于对宋司雾境遇的同情。
毕竟老爷子和昔日下属的感情向来深厚,用不着叫旁人在他面前虚与委蛇。
没说几句,丁姨的话峰又转移到他身上。
“上次你带回来的酒,老先生没让动,我给放酒窖了。你别怪我唠叨,每次回来,吃顿饭就走,一年到头在家待的日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你姐说得对,你和老先生是一个脾气。父子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儿,要像这样僵到几时……”
顾淮序听着,往客厅里淡淡瞟了眼,捻起一颗车厘子,很自然地将话题扯开,“挺新鲜的,您不拿去给人尝尝?”
丁姨一拍手,这才想起果盘没上,“人老了记性也不好,光顾着跟你说话,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连桐的父母不在国内,这顿饭加上丁姨只有五个人,菜色大多是按宋氏夫妇家乡口味做的,精致考据。
可能受“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约束,一顿饭吃得安静。
晚餐结束后,老爷子让宋司雾搭顾淮序的车回学校,还嘱咐她以后常来。
今晚司机不在老宅,顾淮序先一步去开车,丁姨陪宋司雾等在院子里。
丁姨年逾半百,又是有孙辈的人,注意到宋司雾瘦得过分,晚饭用的也不多,忍不住叮嘱。
“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平时多吃一点,女孩子这么瘦总是不好。旁的不说,身体可是自己的。”
宋司雾点头,如数应下来。
她长了一张讨长辈喜欢的脸,说话做事也是文文静静的,虽说家道中落,谈吐举止却颇有闺秀的云淡风轻。
丁姨问她:“你现在是住校?”
“是。”
“先前的房子在哪儿?”
“市图书馆附近。”
丁姨点头,“那是有些远,还是住校方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