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容民妇告退。”柳乐抬起头,后退一步,用轻柔而清晰的声音说。
“着急什么,你们这就回去了?”晋王反而向她又跨一步,奇怪道。“噢,我想起来了,——计员外郎不在这儿。我说瞧你满脸不高兴。唉,刚刚成婚一日,就被迫抛下新婚妻子去督建什么水坝。为一堵石头墙把你们夫妻拆开,真是一点儿不体谅人情。这都是皇兄之过,我代他赔个罪罢。”说着,晋王随随便便作了个揖。
柳乐闪身避开。“修建水坝是有利民生、造福黎庶的大事,岂能因区区家事而拖延。家夫幸得此重用,上可报君父眷爱之恩,下可酬己身为民之志,民妇亦与有荣焉,绝不存埋怨。”
“好一篇话呀。”晋王笑道,“这大概是你早就准备好了,原本要向太皇太后、或是皇太后、或是皇后讲的吧。对我,你大可以说实话。——当真不怨?”
“不怨!”柳乐掷地有声地说。别人是斩钉截铁,她是把钉子咬碎了唾在他面前。
“也不想念他,盼他早日回来?”
与你何干?柳乐在心中怒斥。“民妇惟愿家夫不负众望,办好公事,而后平安还家。”她说。
晋王说不上是钦佩还是怀疑地瞅着她,“你这样明大义,更让计员外郎觉得对你有亏欠吧?”
“民妇不懂大义,只明白简单的道理:事有轻重缓急。计员外郎以国计民生为重为急,民妇深以为然。何来亏欠一说?”
“要排出个轻重缓急可不简单。”晋王摇着头说,“照我看,没有任何事能让人抛下新婚的喜乐。”
“计员外郎与殿下见解不同。”柳乐淡淡道。
“像计员外郎这样兢兢业业的官员的确不多见。”晋王思索着说,“不过,就算要如此分轻重缓急,其实他本来可以带着你的。只要向皇上提一句,未必不允,这有什么?如此他也不用急着回来,安心在那边待上三年五载,看水坝建好,岂不两全其美?或者一时措手不及,等一两个月再要你过去,他没做这个打算?怎么都好过把你一人丢在他家里侍奉他的父母,你说呢?”他飞快地瞥一眼柳乐,“计员外郎当然不会在外头乱来,他肯定也想带你。——会不会是他怕你在身边对他是种缠扰,怕你拖累了他,害他干不好公务,让人说他难堪大任?”
“家夫不会想那么多,他只是……”柳乐住了口,赫然发觉自己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为计晨辩解。
可不就是陌生人——他没见过她,与计晨也不会有交情,最多就是彼此认得出而已,不然,即便计晨自己不说,董素娥绝不可能一字不提。——跟他有什么好辩,何况他明显不屑相信。
她福了福身,“多谢殿□□恤。待家夫回来,民妇一定转告殿下关怀之意。”
晋王阴沉下脸:“你不妨转告他,我认为他太阿谀,你太曲从。”
柳乐的一阵冲动是立即掉头走开,哪怕迷路也好过忍受他的放肆言语。
晋王立即瞧出她的意思,“先别忙,走丢了真不是好玩的,你可能会被当作刺客。——能走到这里,算你命大。”
柳乐知他是故意吓唬人,但也包含一两分实情。万一误入禁地,真惊了谁的驾,虽说未必拿她怎样,可也就算尴尬了。而她也绝不愿向这个人开口问路。
她不禁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晋王趁势劝道:“我叫人为我取东西,差不多该回来了,你稍等一等,到了后要他送你出去。”
柳乐便站着不动,但将身子转向一旁,不肯再与晋王多话。
晋王却踅到她面前,“你可以和我多说一会儿,放心,没有人会来这儿,今日的一切绝不会传出去,你我都不吭声,就再无人知晓。”
“自然了,殿下的声誉要紧。”柳乐忍不住出言嘲讽。
“我不要紧,是为你考虑,你不担心计员外郎知道了发怒?”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柳乐恨恨地说。
“是他不会发怒,还是你不怕?”
柳乐不想答,可晋王的眼睛紧紧随着她,难以甩脱。“他不会。”她不情愿地吐出三个字。
那双眼睛一闪一闪地闪出笑。不能说这笑不怀好意,但他的话实在难听:“这大概就是我的小人之心与计员外郎君子之腹区别所在:反正若我有个美貌妻子,偏被计员外郎叫到跟前说个没完,我是一定生气的。”
“殿下多虑了,”柳乐庄重道,“计员外郎哪怕犯一百种过错,也绝不会戏人妻女。”
“原来他是个板正的人。”晋王惊奇地看一眼她,大感意外似的,“这么说你们二人是受媒人撮合、奉父母之命成婚——既然你不是他言语‘戏’来的?”
“那是我和他的家事。”柳乐一肚子火,简直要从头顶冒出烟来。
“再不然——如你所说,他有‘为民之志’,讨了你的喜欢?”
柳乐缄口不语。
晋王又盯她看了片刻:“不管哪样,我倒要为你惋惜了,你应该嫁个更有趣的人:又会让你怨,又会让你笑,哪怕你心里恨着他,不见时却又想得不得了,因为他也是同一般想着你,因为不管他是不是胸怀大志,不管他心中装多少样东西,放在头一位的,惟有你一个。”
柳乐站在那儿,怒目对着晋王,好像他是个累世的仇人。
晋王默然低下脑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焉知你和计员外郎不是如此,我对你们二人又晓得什么呢?”
说完抬起头,眉宇间笼了一层落寞的神情:“讲了许多得罪的话,太对不住你,因为我难得碰上个有趣的、可以聊天解闷的人。”
柳乐紧紧闭着嘴巴。她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就无所谓他的道歉了。
“你看今日这场宴会怎么样?”
柳乐依然不回答。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金玉其外,无趣其中,没意思透了,对吧?哪里比得上与三五至交,不拘坐在何处一同畅谈的快活?——只要是真正的朋友。”
晋王来回踱着步,每走到柳乐跟前,就停下与她说一句。
“你大概体会过那种感觉,我看得出。而我在这里,别说朋友了,除了那么一两个人,连我的名字都没人叫。——所以我盼着,或许改日你会问问我的名字。”
“什么王孙贵胄,外人看着光鲜,其实也不得畅快,真想有个人陪我一道遭罪才好。”
“咱们大概还会见面。何必不肯说话,生气还是厌烦了?若生气,倒好些,我不能怪你。”
这套装可怜的把戏对柳乐也没用,她一句话都不接,任他在那儿自言自语。
“人来了。”晋王向远处望一眼,忽地把满面愁容改作冷峻之色。
果然,一个身着赭红衣服的小太监急匆匆向这边赶来。
柳乐看他走到近前,看他躬身,口呼“殿下”,将一只托盘高举至晋王面前。——紫红的檀木盘子正中,放着一枚翠色扳指,碧莹莹,水汪汪的。
晋王把它拿起来,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
柳乐突然发现他肤色很白:若比象牙,略清冷些,比霜雪,则要柔和细腻许多,又带着些许久居室内、少见阳光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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