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White（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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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从远处吹来的风已经有了秋天的气息，但空气中仍然有些潮湿，靠近海岸的地方白雾腾腾。
陆茵被司机接回去，Lynn最先从房子里跑出来，拉着陆茵问个不停，她很想去医院看望，但是家中事务繁杂，她还要照看陆巧圆。
她问陆茵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又问陆茵想吃什么，她现在就去准备。
陆茵两只手被她握住，她想到什么，指指楼上：“你妈妈要你回来以后去找她。”
Lynn拍拍她的手背，“不要太难过，茵茵，一切都会过去的。”
陆茵看着她浅色的眼睛，抿唇笑起来，露出单侧小梨涡，Lynn捂住心口“暧”了一声，伸出胳膊抱了抱她。
就在何续舟跟她说完那些话以后，何哲铭果不其然过来探望，他只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十分妥帖地安置好一切，并让她什么都不要想，并且希望她以后能更体谅陆巧圆。
他做事周到，又十分坦诚，若不是他长久放在陆茵肩膀上的手掌，陆茵几乎就要相信他口中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在尚未求证之前，他便用这种看似劝慰的话语安抚陆茵，让她根本毫无解释的余地。
在此之后，一直到今天，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Lynn跟她说何先生最近工作很忙，回到家也是先上楼陪陆巧圆。
陆巧圆的心情很差，这是显然易见的事情。
同之前她刚怀孕时的气氛不同，陆茵看着进进出出的佣人，感觉头顶笼罩一片用浓密藤蔓编织成的网络。
这栋房子是一座巨大的鸟笼子。
陆茵站在陆巧圆房间门口，手臂抬起来有几秒钟的时间处于悬空状态，她敲敲房门，陆巧圆疲惫的声音响起来：“进来吧。”
一推开门，陆茵便闻到一股更浓的燃香味道，她上次偷溜进来时闻到相同的气味，当时她以为是用来助眠的东西。
浓浓的燃香气味，混杂一些其他的味道。
房间里面烟雾缭绕，陆巧圆侧身躺在床上，夹着半根烟，看见陆茵进来以后轻轻吐了口烟雾。
“茵茵，”她温柔喊出声，拍拍身边，“过来坐。”
陆茵关上门，走过去，蹲在她床边。
陆巧圆的视线有些闪躲，她伸手掐灭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四五个烟头。
陆茵看着她没那么圆润的下颌，不管怎么样，看到她这副模样心脏还是骤然一疼。
“他知道孩子没了以后没有责怪我，”陆巧圆叹口气，“这倒在我意料之外，毕竟他比我还要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她望过来，问陆茵：“你猜他会善罢甘休吗？”
她目光直直，“我们都被他骗了。”
陆茵望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巧圆表情迷茫两秒，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后面色微变，飞速眨了下眼睛，落寞开口：“茵茵，你是不是对妈妈很失望？”
燃香的味道比之前更加浓郁，陆茵在这里一会就觉得头昏脑胀，分明看不到烟雾，却能感觉到缭绕。
她摇头：“没有，我不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
在她尚未出生时，陆巧圆便周转于各种情场，她享受男人投过来的钦慕目光，享受男人为她消费买单，以及男人们因她迷失自我的模样。
陆巧圆从来就是这样的女人，浓艳、风情、有一点聪明同时又有些愚拙，男人们怨恨她，又不得不沉溺其中。
“我怀孕时，你是不是埋怨过我？”
陆巧圆轻轻询问。
陆茵沉默，点点头。
她脸上露出疲态的笑，摸了摸陆茵的脸颊，漂亮的眼睛冒出幽幽亮光：“何哲铭他身上有隐疾。”
缭绕的烟雾忽然停滞在半空，陆茵霎时间抬头，对上那双跟她十分相像的眼睛，“什么？”
陆巧圆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于是她如同一只气球逐渐干瘪，“他很难让我怀孕，”说到这里，她怪异地转开视线，倒也没有一丝难为情，“我是后来才发现的。”
她闻了闻空中的气味，“你闻到了吗？”
陆茵对这种燃香的气味十分敏感，一时间脑海中环绕着很多事情，“以前外婆带我去寺庙时，也有这种味道。”
陆巧圆摇头：“这是何哲铭特意准备的，一开始我以为是帮我助眠，虽然我的睡眠质量的确改善不少，之后我才知道，这种燃香另有用途。”
她的眼睛天生含情，陆茵只看一眼便明白这种用途到底是什么，抿了下嘴唇，听到她很快接道：“但是并没有用，我还是没能怀孕。”
“所以我总得找找别的方法......”她喃喃开口，不愿多说，“这个孩子没降临也是一件幸事。”
“总之，你安分在这边读书，剩余的事情不要管。”
陆茵趴在她的床边，歪着头看她好长时间，却问：“他有没有问你孩子是怎么没的？”
她神色定住，眼睛扑闪地移到一边：“我、我跟他说......”
“跟他说是因为意外，”陆茵微微笑出来，“还是因为我？”
他们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陆巧圆脸上的喜悦并非伪装，后来转变主意也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后来将流产的责任推到陆茵身上。
这一切就像一团缠在一起的蜘蛛网，全是谜团。
陆巧圆斩钉截铁：“怎么会......我怎么会这样跟他说？”
“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她从床上坐起来，“你不要相信他。”
“我没有相信他，但是妈妈，我对当前存在的危险并不知情。”
陆茵上半张脸跟陆巧圆极其相似，陆巧圆看着她的眉眼部分，略一晃神，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当时她二十岁，正在一本很出名的杂志上担任模特，遇到一个她很喜欢但年长她十四岁的已婚男人，那时候她第一次体会到心动，最后傻女人还是被哄骗得体无完肤，她便发誓再也不要对男人真情实意。
她输在太贪心，甚至还想将这个相处不多的女儿拉入自己的阵营。
后悔吗？
陆巧圆从来不会后悔。
“妈妈是爱你的，”陆巧圆说，“只是很多事情我目前没办法跟你说清楚，你现在不会有任何危险，安心在这里住下，你快要成年了，要用功读书，我查过这里的教育政策，明年三月份会有一场竞赛，你争取保送名额，我记得你生日是在五月......”
“所以你愿意带我走吗？”陆茵打断她，反问，“为什么不现在带我离开这里？”
“我们一起走。”
陆巧圆眼下乌青，她的手指紧紧抠住床单，松开，“现在还不行，茵茵，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
陆茵神情未变，她对这个答案丝毫不觉得意外。
燃香和香烟的味道钻进她的鼻腔，过一会，她安静说了声“好。”
陆巧圆还要说些什么，只是欲言又止。
从房间里出来，陆茵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拖鞋，被屋里那股香味熏得有些头晕。
她脑子中环绕陆巧圆刚刚问的问题，何哲铭会善罢甘休吗？
何哲铭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次早餐期间，陆巧圆称精神不好想要休息，何续舟这两天早出晚归，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何哲铭问起来时，Lynn也只是说每次看见他，他都背着双肩包出门，看样子像是外出学习。
何哲铭坐在餐桌主位，手边是一份晨间报纸，草草浏览几眼过后便把目光投向陆茵。
他询问陆茵具体开学时间，得知再过两天便要入学以后，他提议让陆茵去他的科室检查一下口腔，陆巧圆曾经透露过陆茵小时候长过智齿的事情。
陆茵当初拔牙时疼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实在不想再次经历一次躺在那里的恐惧，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同何哲铭有过多接触。
于是她婉拒何哲铭的提议，表示两颗智齿早就拔完了。
何哲铭双臂放在椅子两边，手指交叉放在胸前，定定看了她一会，说：“再检查一遍，这样我跟你妈妈也好放心，不然等牙齿坏掉以后再治疗，你会遭受更多疼痛。”
“你知道你妈妈最近情绪不太好，她不能再为别的事情分神了。”
陆茵明白，在他这些话之下，意思是她最好接受他的提议，否则他还有用其他办法让她主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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