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荞抬眼扫过男人薄红的耳根，真想将自己这张嘴给缝起来。
怎么一同人独处起来，她便失了正经说话的本领？
少女垂下脖颈，长睫毛簌簌地抖了两下，瑟瑟吸了几息鼻子，两股水汽瞬间漫上眼眶。
她其实还是很在意旁人对自己的看法的。
特别是，这样一个端方雅正、清介有守的君子，对自己的看法。
就在叶念荞以为自己定会遭他厌弃之时，耳畔却传来了一道澄心涤虑的歉音：
“抱歉嫂嫂，是持之失言。自出生以来，我便从未在这件事上费过神，自然也不懂什么分辨窍门。”
“或许嫂嫂请教些裴府老人，才更事半功倍。”
叶念荞呆了。
这世上竟真有这般男子。
这便是心如冰壶般剔透、品行如衡器般公正的人的心中所想吗？
不仅对她的不规之举未有一丝嗤鄙，反还朝她赔起了罪。
少女那颗躁动的心瞬间安宁了下来，若撞上了一团浸了春酒的棉絮，温温软软的，漾开一片涟漪。
“持之说的对……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了。”
言语间，她伸手抚上自己的颊侧，只觉烫得厉害。
“无事，待兄长归来后，你同我兄弟二人相处的时日长了，自然就能分清了。”
男人的声音和煦照旧。
“此番确是我心急太过，多谢持之指点。”
叶念荞不敢看他的脸，只敢低着头，将脑袋点得若拨浪鼓般松快。
昏黄的光线下，她的视线随着垂摆的头颅沿着男人利落又精瘦的腰线来回打转。
然后她又发现，那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紧实线条看多之后。
自己的脸好像更烫了。
理智和本性对抗，叶念荞简直快被逼疯。
未免自己继续这般耽于男色下去。少女深吸口气，干脆痛下决心，紧闭双眼，将脑中那些绮念萦回全数赶了出去。
随着她的沉默守静，这一路上总算未再节外生枝。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车轴缓顿，整个车身带着车帘一同轻晃了晃。
叶念荞一夜未眠，早已困顿难挨，神智混沌。
车身一轻，裴松照率先跳下车架，随后朝她伸手道，“我扶嫂嫂下来。”
见里头未有响动，裴松照稍作思考后，又道，“嫂嫂安心，今夜你被卫姞掳走一事我必会烂在腹中。连母亲都不会知晓。”
叶念荞的瞌睡劲瞬间就因窘事重提而跑了大半。
待她将男人的话消化完后，不由得再次心间一酥：他可真是个好人。
她活了十余载，遇到的所有达官显贵，包括自己的血亲，要么表面关怀备至，实则私下对自己另有图谋；要么就是装都不装，恨不得将她的精血尽数榨干。
却从未有一个人会像他一般，处处以她的感受为准，事事为她悉心考量。
偏生她还屡屡在这人面前犯下大忌，不仅将他与夫君弄混，还做了那般之事。
她愧怍地低下头，一张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心底浪涛翻涌，动荡不已。
最后痛定思痛，发誓必须要做出些大家闺秀应有的仪范来，替自己找回些作为嫂嫂的颜面。
叶念荞小脸紧绷，开始回忆当初在叶家的最后半月受的教习指导。
那几个教习婆子的话仿若仍在耳边回荡：
姑娘下车时需含胸敛步，微微昂首，目光平视前方，切莫做出四处张望、点头哈腰的模样来。
并时刻保持体态娴雅，勿使轻浮。
切记，下马车时，需得靠近府门那侧的腿先行。
叶念荞在心中默念着要诀，力保步履从容，不疾不徐。
可手脚上要记要改的细节实在太多，她又未尝实操，不免心中生急。
晃神间，愈急愈乱，竟左脚钩到右脚，下盘一软，整个人直直从马车上跌了下去。
下跌的径途中，叶念荞未免自己受伤太过，再一次刻意调整了方位，将自己砸进那身能作缓冲的人肉垫子里。
也就是裴松照的怀中……
……
待她平稳落地后。
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仅她和裴松照一同双双愣在当场。
连带着那个车夫也被惊到握着缰绳一动不动，仿若就定格在了这瞬。
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发誓！
她真的只是为了不摔破相才这么做的。
不是在勾引小叔！
按照叶明远与吴氏的规划，她需要刻意讨好与诱引的仅裴观砚一人。
饶是她再不聪明也知晓，若是自己同时招惹了兄弟二人，不仅于计划无益，甚至还会适得其反，惹得裴观砚生厌。
可今日她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确实又像极了是在……
叶念荞颇有些头重脚轻地后撤两步。
她该怎么解释？
连自己都信服不了的话，还怎么说给旁人听？
越想越乱，越做越错罢了。
叶念荞最后只唇舌打结地丢下一句，“持之小叔，对不住…我……我先走了。”后，便灰溜溜地跑了。
天际渐亮，裴松照视线一瞬不瞬地追着那道落荒而逃的姝姿。
待那个罩着自己外衫的点影彻底消失在裴府的转廊后。
男人这才抿下唇角弧度，容色寂然地抬手，掸了掸适才被少女贴过的衣料。
而那一直静坐车辕、一声不吭的“中年轿夫”也在这刻旋身下马，摘下蓑帽与覆面，露出一张加冠之岁的年轻脸庞。
那人并不是什么寻常车夫，而是未免引人注目，今夜特意扮作车夫同随的裴松照的亲卫，裴烈。
“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裴松照面无波澜地瞥了他一眼，“讲。”
“不论是听香榭所发生之事，还是府门前的假摔，均以见得，大人的这位'仲嫂'，并不简单。”
裴烈说的保守，边说边观察着裴松照的反应。
毕竟以他的身份，妄议主人家的是非，实属大不敬。
可这“裴府主人家”身位，还得由这些真正的裴家子来给。
显然，叶念荞并不在裴家人认可的范围内。
裴松照亦未将她放在眼里。
男人笑得漠然，“我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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