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跨进院门的霍青山眯起双眼,望向东南角方向斜靠院墙的繁茂桂树,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八月中旬,正是桂花飘香时节。
院内高大桂树斜抱青灰院墙,枝叶之间,簇簇黄星点缀其中,偶有几道光束穿细密枝叶的间隙,落到树下伫立男人的脸庞上,斑斑驳驳,却捂不暖男人通身的冷冰沉郁。
霍青山仰头,粗壮横枝上紧紧裹缠一道粗麻绳——
那是昨夜他专为那贼人设下的陷阱。
只要有人进了院门,必会触动遍布各处不甚显眼的圈套,到时交错连接的绳索滚动,贼人定被一路拖拽,直至倒吊在眼前的桂树之上……
可眼下,他检查了四周布置,陷阱完好如初,并未有被触碰痕迹。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自己昨夜未归,贼人并未前来。
其二,贼人来了,且中了陷阱。
但那贼人却化险为夷,逃脱险境,不仅如此,还顺带将陷阱恢复原样。
霍青山直接剔除第二项可能。
这陷阱牵一发而动全身,布置过程极为复杂精巧,除了他,根本不可能有人将其完整复位。
那便只剩第一种可能性。
那女淫贼没来!
霍青山解下弓箭,回想这几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离奇事件,慢慢走到水缸旁。
他慢条斯理舀水开始盥洗,水声淅沥,取了布巾擦拭面上粼粼水珠。
少倾,骤然睁开漆黑如墨的双眼。
眼底慢慢升腾出一股冷冽的嗤意。
抽丝剥茧,终得柳暗花明。
*
桃娘关了院门,后背抵靠着木门,胸膛起伏了好一阵,才堪堪将心里的郁气吐出。
进屋涂抹了药酒,学着昨日霍青山的手法,忍痛揉捏了半晌,搓到踝骨处发热泛红,才停下手,套上放置一旁的素白罗袜。
与此同时,听到了外头传来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桃娘起身拾掇一番需带去镇上的物什,这才匆匆开了院门,一抬眼,便看到屈起一只长腿,闲闲斜视过来的高大男人。
桃娘扶着门框的手指一紧,下意识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跟霍青山打一照面,她便想起朱寡妇一番糟心之话,转瞬间,心里火气直腾腾冲上脑门。
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背过身去将门落上锁,刚拎起放在地上装满小龙虾的木桶,桃娘只觉得头顶忽然一暗,紧接着,眼前蓦地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眼珠微动,透过浓密卷翘覆下的睫毛,发现男人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来到了自己身旁。
眼看他修长手指就要触到木桶提手。
桃娘小脸刷得一冷,拎着重物的手腕用力,下一刻,错开男人之手,将木桶移到了一边。
“不麻烦您了。”
她低声而语,默默直起身子。
似是没料到这一遭,霍青山长指微顿,锋锐的眉眼微微下压。
入目,便是女子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仅用了一根乌木梨花簪松松束起一半,剩下的蓬勃乌发便任由其倾洒后背。
行动之间,只见女子大捧长发滑落身前,夏衫轻薄,遮蔽不住微微用力之时,两道展翅欲飞的肩胛骨。
一起一伏之间,只余几缕黑发缠绕在洁白如藕的细长脖颈之上,极致的黑与无暇的白交相辉映,直让人移不开眼。
霍青山喉结无意识攒动了一下。
桃娘抿着唇,手提木桶,擦身而过之时,余光忽然注意到见一张刚毅俊美的脸庞凑近些许。
还未等她惊叫出声,下一秒,手里豁然一空。
空气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萦绕在鼻尖。
等桃娘回过神来,便看到男人高大健壮的背影,行走之时,双腿修长有力,步履迈得很大。
短短几息之间,离她便有三四步远的距离。
桃娘视线不自觉划过霍青山宽阔的后背,手臂上鼓起的蓬勃肌肉,蜜色有力的手腕,以及行走之间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劲腰……
越看,桃娘便越是清晰明了的想起朱寡妇的一番荤话。
一时间,只觉得这霍青山举手投足之间,都莫名带着一股子不可言状的意味。
她两颊迅速飞起两坨嫣红,既是恼也是羞,澄澈的眼底深处含着丝丝缕缕的防备之意。
这霍青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想到这里,眼看男人快要到牛车跟前,桃娘不顾隐隐作痛的脚踝,蹭蹭快步跑了过去。
“我自己来!”
桃娘脸颊微鼓,看也不看霍青山,伸手便要抓住提手的一侧,手指略略用力,几次三番,却没能将木桶夺过来。
“不过两步路的功夫,你歇着吧。”
嗓音闲散,从耳畔传来,莫名带着一股子深沉的哑意。
“犯不着!”
桃娘小脸结霜一般,起了逆反之心,拉着提手愣是不松手。
她心里憋着一团气,猛地抬眼,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漆黑如深潭的双眸之中。
那双形状好看的双眼,带着挥之不去的冷然,从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她甚至能从对方的深色瞳孔里看到自己的面孔。
就像是山林里的猛兽漫不经心的瞥视,强势铺面袭来,只会令人心生惶恐。
一瞬间,桃娘一直躁动不安的心沉寂下来,连带着手指轻颤。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仗着一身粗壮腱子肉,整个荷花村的成年男子可都不是他的对手。
更别提她一介弱女子,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摆脸色,简直太过不知死活。
原本便是因恼那朱寡妇吃飞醋,口无遮拦说些个污言秽语,因而心怀不满,连带对源头霍青山也没个好脸色。
此刻却是却是不敢了。
桃娘脸色白了白。
手指无力的搭在提手上,眼睫颤颤巍巍,瞳仁慢慢起了一层薄雾,与此同时,眼帘飞快倾覆而下,挡住了湿漉漉的双眸。
顿了顿,低声佯装若无其事:“那便麻烦霍叔了。”
语毕,便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她略微垂首,垂落的手指紧紧蜷缩,指甲磕得掌心生疼。
一时间,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惶恐。
明明不是她的错,却要承受这不公的对待。
若父母健在,那朱寡妇这般欺负自己,败坏自己名声,爹娘必不会忍让,只会与那朱寡妇吵得天翻地覆,让她再也不敢对自己说那些腌臜话……
霍青山将木桶放到牛车上之后,转而坐在前车辕上。
等了半晌,也未感觉到有人上了牛车震动,眉峰微动,略侧过头,入目便瞧见伫立牛车旁低头默不作声的女子。
女子黛眉弯弯,莹白的小脸在洒金阳光之下无处遁形,丰润的红唇仿佛天生含笑一般,唇角向上延展出好看的柔媚弧度。
霍青山定定看了半晌,没由来从她无甚情绪的脸庞上,看出一股莫名的低落。
“还不上车?”
他微微皱眉,出口之后,才发现莫名其妙,自己语气不复以往的冷漠,反倒带了一丝温和之意。
眸色微闪,不禁有些不自在。
桃娘沉浸在消沉之中,被熟悉的声音唤醒,无意识抖了抖身子。
并未注意到他语调里的缓和,只当霍青山等急了不耐烦,连忙收敛心情,低头上前两步,纤薄的掌心撑着车板,踮起脚便要上去。
然而,因着先前一番疾步而行,脚踝深处隐隐作痛,几次三番,只觉得脚踝又软又疼,竟没能爬上牛车。
一时间,杏眸中刚忍下的委屈泪意,又隐隐浮现波澜微光,摇摇欲坠。
霍青山转过头,又等了片刻,还是未感觉到有人上了牛车的动静,顿了顿,再次回首看过去。
却只见那桃娘扶着车身,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上来?”
霍青山眉心轻折。
他其实并未有不耐心思,但声音却是天生带着一股子冷感,一句询问之语,愣是带着几分隐隐的厌倦之感。
桃娘脸色愈发白了。
“我、我上不去……”
霍青山眉目沉敛了几分:“上不去?”
“脚……脚疼……”
霍青山神色有一瞬间顿住了。
只觉得那声音又娇又软,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带着隐隐的抽泣,听起来可怜极了。
视线在女子纤细的身子划过,舌尖顶了顶腮侧,暗啧道:真娇气。
沉默片刻,他翻身下了牛车,两步走到桃娘身旁,眯着眼看着神情瑟瑟的桃娘,像是在打量她此话是真是假。
不消片刻,薄唇勾勒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不管是真是假,心眼这般多,也确实下了几分功夫。
“我抱你上去。”
他摇了摇头,不想再浪费时间,双臂微弯倾身,便要朝桃娘探去。
桃娘却被他一番动作给吓了一跳,忍痛猛地后退两步,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做什么?”
扶着车身,她睁着湿漉漉的杏眼,眼底慢慢聚集了一股子怒气,但因对面之人武力值实在高强,只能隐忍不发。
极力平息起伏的胸口,道:“男女有别,还望霍叔莫要草率行事,被人看到便不妥了。”
听到这话,霍青山目光顿时变得幽暗深沉,薄唇抿起极淡的弧度,淡淡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乍一听此言,桃娘怔住:“我想要的?
抬眼呆呆看着霍青山,心中颇有些迷茫,不太明白他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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