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一炉药香暖旧年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凛冽。腊月里,寒风如同一把把磨利的冰刀,呼啸着掠过东门外那片贫瘠的土地,无情地撕扯着树枝上最后几片顽抗的枯叶。村子里的人们早早地闭门不出,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袄里,炉火烧得旺旺的,试图将这刺骨的严寒拒之门外。
然而,在狗娃家那处略显破旧的院落里,却终日弥漫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温暖气息——那是一种浓郁而独特的药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植物根茎特有的清苦,在凛冽的空气中固执地蔓延开来,成为这个冬天里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狗娃家的院子不大,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围合出一方天地,却承载着一家人全部的生活希望。历经数十载风雨侵蚀,墙面早已斑驳陆离,裸露的黄土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院角堆放着的农具锈迹斑斑,一把锄头的木柄被磨得光滑发亮,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些年来它所见证的辛勤劳作。
而此刻,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那堆刚从地里拉回来的地黄。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圆润如胖嘟嘟的娃娃,有的弯曲似老树的根须,沾着泥土的表皮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黄褐色,仿佛是大自然最朴实的馈赠。
春天的记忆总是从父亲弯腰的背影开始。惊蛰刚过,父亲就扛着那把磨得发亮的锄头,在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翻土。他那被岁月压弯的脊背在晨曦中形成一道倔强的弧线,锄头起落间,新翻的泥土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娃呀,这地黄可是咱一家子的指望,得好好伺候着。”父亲一边熟练地挥动着锄头,一边对蹲在田埂上的狗娃说道。狗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却紧紧盯着父亲的动作,看着黑色的土块被翻起、打散,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每一粒泥土都蕴藏着生命的秘密。
播种的日子总是选在雨后。父亲小心翼翼地将地黄的种子埋进土里,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仿佛在呵护初生的婴儿。这时,邻居王大爷扛着耙子来了,李婶提着水桶也来了。“种地黄呢?我们来搭把手!”王大爷洪亮的声音在田间回荡。大人们一边劳作一边说笑,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整个田野都洋溢着欢声笑语。母亲跟在后面,用手仔细地将泥土抚平,口中还轻声念叨着:“好好长,好好长,长大了好给娃换新衣裳。”狗娃也有样学样地蹲在地上,用小手认真地按压着泥土,尽管常常把自己的小脸弄得脏兮兮的。
忽然间,邻家地里一直小牛犊子撒欢跑进了地里,蹦跳着,踩着人们铺好的塑料薄膜,牛主人在后边追来,使劲地骂着,牛犊子不理会这一套,你骂你的,我跑我的。从地里跑到路上,又从路上跑回地里,牛主人气得满脸通红,嘴里骂骂咧咧,骂着这头畜生。最后当人们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小牛犊子也安静下来走到路边吃草,主人这才把它牵走,好在狗娃家地里的薄膜伤害不大,父亲用铁锨铲上土把牛踩出洞的地方用土盖住,牛主人不好意思的赶忙来道歉,赔不是。小牛犊子给人们带来一个小插曲,人们议论着那头小牛,都让牛主人管好牛,邻居们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种地。
夏天的地黄地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海。椭圆形的叶片密密地挤在一起,几乎看不见底下的泥土。清晨,父亲挑着水桶穿梭在田埂上,清澈的井水滋润着干渴的幼苗。午后,母亲戴着草帽,蹲在地里仔细拔除杂草,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狗娃有时会跟着来,他最喜欢看那些翠绿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招手。偶尔会有蝴蝶在花间嬉戏,狗娃就会放下水瓢,追着蝴蝶跑上一段,直到母亲喊他回家吃饭。
金秋的阳光总是格外慷慨,为大地万物镀上一层温暖的色彩。收获的季节到了,父亲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工具。他先把平车检查了一遍,给车轴上了油,然后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狗娃兴奋地爬上车厢,坐在铺好的麻袋上。平车在土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伴随着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向着地黄地驶去。
到了地里,父亲先是试着用铁锹挖,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这可不行,”父亲皱着眉头说,“铁锹容易把地黄铲断,断了就不值钱了。”他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对了,用铁叉子试试!”果然,铁叉子插入土中,轻轻一撬,完整的地黄就带着泥土被翻了出来。父亲如获至宝,手上的动作越发熟练。
“狗娃,快来捡!”父亲喊道。狗娃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刚挖出来的地黄捡起,轻轻抖落泥土,然后整齐地摆放在空地上。那些刚出土的地黄还带着泥土的芬芳,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正当父子俩忙得热火朝天时,远处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是小舅!他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舅妈刚烙好的饼。“姐让我来帮忙!”小舅利落地停好车,挽起袖子就加入了收获的行列。多了一个人手,进度快了许多。小舅一边挖一边和父亲聊天,时不时逗逗狗娃,地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夕阳西下,天边泛起绚丽的晚霞。父亲和小舅将收获的地黄仔细地装上车,用绳子捆扎结实。狗娃也学着大人的样子,踮着脚尖帮忙递东西。小舅骑上车先回去了,父亲则拉起车辕,狗娃在后面使劲推着。平车在田埂上缓缓前行,车轮压过的地方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
夕阳将父子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金黄色的田野上。父亲弓着腰,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走,狗娃的小手紧紧抓着车帮,使出全身力气推着。远处村庄里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地黄特有的清香。这一刻,狗娃觉得父亲的身影特别高大,仿佛能扛起整个天空。
收获回来的地黄堆在院子里,像一座小小的山丘。邻居家的孩子路过时都会好奇地张望,狗娃就会挺起胸膛,骄傲地说:“这是我家的地黄!”孩子们羡慕的眼神让他感到无比自豪,仿佛这些沾满泥土的根茎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冬日的清晨,父亲在闲置的屋子里搭起了简易的烤炉。那是用砖块和泥土砌成的,虽然简陋,却凝聚着一家人的希望。烤炉搭好的那天,全家人都来帮忙,将地黄一块块平铺在烤炉上。
父亲划亮火柴的那一刻,狗娃屏住了呼吸。火苗“噗”地窜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父母期待的脸庞。随着火势渐旺,屋里的温度开始升高,药香也渐渐弥漫开来。
父母终日守在烤炉旁,不停地翻动着药材。汗水从他们的额角滑落,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着晶莹的光。“得让每一块都均匀受热。”父亲一边翻动地黄,一边对母亲说。母亲点点头,用袖子擦去汗水,继续专注地工作。
狗娃起初还觉得新鲜,在屋里跑来跑去,但很快就被闷热的环境弄得烦躁起来。“好热啊,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他嘟囔着,小脸热得通红。
“乖娃,再忍忍,等药材烤好了,咱就能换钱了。”母亲温柔地安抚他,眼神里满是疼爱和期待。狗娃忽然灵机一动,跑到院里拿了几个红薯来:“我把红薯放在炉子里烤,肯定可好吃了!”
红薯的香甜混着药香,在屋子里交织出奇特而温暖的气息。父母看着狗娃天真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一刻,烤炉旁的闷热仿佛也不再难熬,反而成了冬日里最温暖的记忆。
药香如同调皮的小精灵,从门缝窗隙溜出去,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又顺着风飘向东门外的树林。邻居家的孩子常被这香气吸引,聚在院外张望。“狗娃,你家烤啥呢,这么香!”孩子们羡慕的呼喊让狗娃格外得意,他总是大声回答:“是地黄,烤好了能卖钱呢!”
夜深人静时,狗娃常被父母轻微的动静惊醒。透过门缝,他能看到他们仍在烤炉旁忙碌的身影。跳动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放得很大很大。父亲翻动药材的动作缓慢而坚定,母亲则在一旁仔细地挑拣着烤好的地黄。他们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然后又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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