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卫济舟的那一瞬,施苒苒宛若玛瑙的眼睛倏然亮了,忍不住凑过去,虽然两人不能靠得太近,但她还是尽量贴着男子的衣角。
“卫济舟,你怎么才来啊……”她用力猛拽,男子轻笑,趁其他人没有发现的时候,悄悄蹲下身子,和施苒苒平视。
少女瘦了不少,往日双颊笑起来还有肉,如今更衬出脸型,不过他还是喜欢以前的模样:“受苦了?”
施苒苒眨了眨眼睛,回忆起在地牢中的日子,缓缓摇头。
似乎也没受什么苦,不过是见不到卫济舟,但她还是委屈:“住的不好,吃的也不好……”
本来只是想让卫济舟愧疚,不曾想眼前的男子抬手,隔着铁栏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声音愈加轻柔:“等忙完手中的事情,等我。”
男子浅色的瞳孔倒映出施苒苒的模样,他神情认真,给予一个沉甸甸的承诺。
施苒苒愣住,许久才绽开一个羞涩的笑。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往日都罚我抄书……”她细细咕哝。
男子的动作轻柔,把施苒苒额前的碎发全都拨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修长冷淡的手指被剐蹭出温度,两人体温交融,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施苒苒红了脸颊,不知为何,总觉得卫济舟对自己……有点好。
甚至看向她的眼神都黏糊。
但并不讨厌。
两人无声对视,空气变得胶着。施苒苒长睫微颤,如翩跹的蝶翼,感受到男子直白的眼神,连忙低下头。
这么久不见,道长就这么想自己?
说完,她正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却发现楚常陵动了。他既然要走,其他人也不会留在此处,因而乌泱泱都打算离开。
卫济舟也要走了。
施苒苒心头划过失落,她当然相信对方会来救自己,可为何……离开他的日子会如此难捱呢?
“不过十日,过来接你。”卫济舟站起身来,淬了冰般的嗓音喑哑,施苒苒抬手,恰好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好。”
地牢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就在此时,施苒苒鼻尖传来浓烈的药香味,紧接着,余光中的白衣男子俯身,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我也很难受。”
施苒苒:!
她抚上脸颊,那里灼热到被火燎般,男子的声音还回荡在耳旁。
卫济舟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猜到了。
他还说自己和她一样,也很难受。
施苒苒连忙窜到角落里,化为毛茸茸的小兔子缩在一团,整张脸都埋进干草。
原本如白雪般的毛泛着清透的粉色,总领送完楚常陵后,回到地牢,发现里面的少女不见了,正四下寻找,才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粉白兔子。
真是奇怪,往日都只有耳朵和尾巴,今日整个人都变成兔子了。
偷偷盯着施苒苒的背影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继续做他的本职工作。
走出地牢,凉风吹散方才的炽热。卫济舟缀在队尾,一袭白袍在月色下格外显眼。
指腹还残留着施苒苒脸颊的柔软,他轻轻弯唇,抬手望着指腹,脑海中却倏然响起高源长老的话。
理智逐渐回笼,他稍稍冷静了些,眸中划过一抹黯然。垂手时恰好触碰到挂在剑鞘上的红穗子,迎着风触碰他宽大的袖口,仿佛施苒苒像往常那般扯着自己。
心念微动,淡金色的光芒流转,他轻而易举扯下剑穗,放在掌心。
红艳艳的颜色在皎洁的月光下格外刺眼,像是静谧的夜色中忽地撞进一抹明艳,亦或是平静的湖面掀起水波。
剑穗被拿在手中把玩着,似不满他这般动作,风吹过,下面的金珠子荡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拿你没办法。”卫济舟捏着剑穗,蓦地心尖化成一滩水般软,眼底的宠溺冲散挣扎。
他抬手,拿起剑穗,放在唇边轻轻点了点。
*
幽暗的房间内,木窗紧闭,连一丝风都放不进来。墙上的瓷瓶和书画被扯下,屋内陈设凌乱,紫袍男子躺在床榻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吱呀”的开门声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明显,纤细的尘埃在空中簌簌飞舞。听到动静的楚长懿捉起手边的软枕,朝门的方向掷去。
“本王说了不吃,滚!”怒吼响彻寝殿,楚长懿仰躺着,一只手搭在眼上,呼出浊气。
走进来的人侧身躲过软枕,随即弯腰拾起,衣摆的白鹤展翅欲飞:“懿郡王,别来无恙。”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长懿一个哆嗦,连忙坐起来,发现卫济舟兀自坐在木登上,为自己斟茶。
“你来做什么!还嫌本王不够丢人吗?”他站起身来,疾步走到卫济舟身前,猛然拍向木桌。
茶水四溅,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卫济舟垂眸盯了一会儿:“自然来看懿郡王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你在胡说什么!”楚长懿慌了,他踉跄着后退,险些摔倒。
“郡王还不知道?”卫济舟擦拭碗沿溢出的水渍,轻呷一口:“王上似乎……放弃你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楚长懿嗤笑着:“卫济舟,有没有人说你不会撒谎。”
“信与不信,全在郡王。”卫济舟眸光冷淡,似乎真的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的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卫济舟与世无争,清心寡欲。
也许曾经是。
但如今,楚常陵触及到他的逆鳞,他的软肋。既然他们步步相逼,卫济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要让施苒苒平安离开这里,甚至名正言顺走在大楚的疆土上。
而卫济舟方才的那些话显然有了效果,楚长懿低头沉思。连夜来他连觉都睡不好,每一封呈上去的信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近日,膳房送来的伙食都是残羹冷饭,他贵为大楚的懿郡王,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况且楚常陵生性多疑,加之楚长明那个贱人吹枕边风,卫济舟怕是根本没有危言耸听。
见楚长懿生出动摇的心思,卫济舟轻哂:“若郡王信得过,清夷愿为郡王指一条明路。”
“哈哈哈哈,你的明路?卫济舟,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鬼话?”楚长懿拂袖,直接将他放置在桌案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青瓷白盏中的茶水泼出去,地面一地碎片。卫济舟仍然端坐着,抬眸望着男子,眼底无喜无悲。
然而正是这样的从容,反而让楚长懿自乱阵脚。
对啊,卫济舟他们本就占据上风,自己倒台,他们是最乐于看到的。如今他主动过来求和,必然有事求他。
楚长明的脸浮现在眼前,楚长懿紧了紧拳头,强压心底的怒火:“你要什么?”
“残卷的下落。”
几乎在卫济舟话音落下的瞬间,楚长懿便明白了。
明白为何他放弃楚长明,投奔自己而来。卫济舟不仅要救施苒苒,还要得到残卷,因而只能在两方之间周旋。
楚长懿顿时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他一改刚才暴躁的态度,转而坐在卫济舟对面,淡笑道:“我该如何做?”
“吴文彦是为施苒苒而来,”卫济舟不欲多费唇舌解释,索性先一步开口,“施苒苒是灵兔,她的血肉可以炼制长生丹。”
“楚常陵知晓此事,”似乎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卫济舟淡淡开口,“如今他既想要长生丹,又防着吴文彦。”
楚长懿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对面的男子:“所以他想让本王将功补过?”
见卫济舟颔首,他露出了然的神情,站起身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被后者微微躲过。
楚长懿讪讪收手,随后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卫济舟眸光微顿,也勾了勾唇角,喃喃道:“正是此理。”
*
潮湿阴暗的地牢,墙角苔藓遍布,剥落的墙皮裸-露其中码得整整齐齐的砖块。施苒苒双手枕在脑后,另一条腿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耳边响起男子浑厚的声音。
“听到动静的张生绕过假山,发现一着藕荷色长裙的女子拿着手帕拭泪……”总领手中握着不知从何处摸来的话本,拿起来仅有他半个巴掌大,模样看起来滑稽。
而两旁的小兵早已见怪不怪。
见总领停了,施苒苒半坐起来,蹙起眉头:“念啊,怎么不念?”
“这,这话本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比施苒苒先一步看到情节的总领蹙起眉头,将其扔在桌案上,“我不念了。”
听到他说这些,施苒苒一个激灵跑到铁栏边,故作阴沉道:“若是你不念,本姑娘今晚就吸食你的精气!”
知道众人都忌惮她妖怪的身份后,施苒苒在地牢的日子过得可就滋润多了,不仅三餐都有油水,甚至被褥潮湿也会被人换成松软的。
“可……”总领显然也怕了,面色犹豫。
两人谈话间,一个小兵匆匆忙忙跑过来,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嘀咕些什么。
施苒苒竖起兔耳朵,那些人的话轻而易举落入耳中。
“总领,清夷道长来了。”
卫济舟来救自己了!
这是施苒苒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念头,随即她立刻抽回总领手中的话本,塞到空间,故作柔弱地躺在角落里。
对于卫济舟的擅闯,护国卫总领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在大楚,他是除了楚常陵最为尊贵之人,即便没有实权,他们也不得不让。
拦也拦不住,装一下算了。
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施苒苒躺在干草堆里,翻了个身背对着铁栏。
卫济舟一进来就看到这番场景,先是对总领使了个眼色,对方只好硬着头皮开门。
身后响起铁栏打开的声音,随即是轻缓的脚步声。男子浑身散发的清冽药香萦绕在周身,施苒苒屏住呼吸,又吸了一口。
真的是卫济舟,他如今兑现承诺,来接自己了。
卫济舟见她面朝墙壁,似乎是睡着了,这才撩起衣摆,蹲下身子在她耳边道:“施苒苒,别装了。”
施苒苒嘴角翘起,但还是强压下去,不为所动。
“每次都是这般招式,幼不幼稚?”虽然嘴上说着,可卫济舟眼角的笑意却还是流露出来。
“你怎么每次都能看出来?”施苒苒终于转过身来,一双水灵的杏眸盯着他,嘴巴撅起。
“不服气?”卫济舟嗓音冷寂,如山间清凌凌的流水,凉意淌过心尖,滋润着施苒苒已然冒头的情愫。
施苒苒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哼:“你是来接我的吗?”
明知故问的她坐起来,卫济舟抬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随后捏了捏敏感的兔耳朵。
做完这一切,意识到不妥的他刚要收手,施苒苒却猛然攥住他的胳膊,嗫嚅道:“你再摸摸。”
她并不喜别人摸自己的耳朵,仿若领地被侵犯,但卫济舟略带薄茧的手却很舒适。
酥酥麻麻的电流感循着耳朵窜到四肢百骸,她乖顺低头,而耳朵在感受到卫济舟的抚摸后,不自觉地迎上去。
“舒服……”施苒苒眯起双眼,露出一双洁白的贝齿,卫济舟无奈,“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两人叙旧完,卫济舟拉着她,将她从干草堆里拽起来,顺便掸去衣衫上粘连的枯枝:“走吧。”
“就这么走?”被松开的施苒苒面露惊讶。
卫济舟居然能够将自己轻而易举带离地牢,早干什么去了?
似是猜中她想法的男子无奈笑着,用食指剐蹭着施苒苒的鼻梁:“先前带你出来,那是逃命。”
“真的吗?可……”施苒苒踮起脚尖,目光越过他看向地牢外总领,却见那魁梧身材的男子不知何时躺倒在地酣眠。
她收回目光,冲着卫济舟挑眉:“你的手笔?”
卫济舟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轻声道:“走吗?”
施苒苒顿住了。
若是以前的她,在见到卫济舟带着自己离开时,必然会兴高采烈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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