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地牢内,月光从方方正正的小窗外投射在地面上。潮湿的墙角布满苔藓,水滴顺着砖缝滴落。
另一旁干草铺就的地面,少女蜷缩身子躺下,目光含着沉沉的睡意。
透过地牢的横栏,施苒苒单手托着太阳穴,看着护国卫走来走去,打了个哈欠。
自己又不会跑,他们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她手点地,若是他人不在,自己还可以利用术法,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睡过去。
烦死了。
施苒苒翻身,看向散发微弱光芒的小窗。
卫济舟此刻,在做什么呢?
一轮圆月悬挂在寂寥的夜幕上,周围的浮云被如练月华层层晕染成银白色。
卫济舟收回目光,离开窗前,这才从架上拿起披风,走出行云阁。
难得楚长明把地牢的护国卫都打点了,他这才有机会见到施苒苒。
颀长的身量在宫道上行走,月光把影子拉得斜长,衣角的白鹤随着走动款摆着。
他停下脚步,静静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紫袍男子。
男子眉眼乖张狠戾,说出来的语调却慵懒悠然:“多日不见,本王都认不出来这是清夷道长了。”
懿郡王的言语带着浓烈的嘲讽,卫济舟瞥了他一眼,示意楚长懿先过。
楚长懿没打算和卫济舟擦肩而过,他是专门在这条道上等他的。
楚长明身旁的线人说,今夜地牢的人都换了一波,卫济舟定会趁此去看施苒苒。
他偏不令他如意。
“懿郡王这是何意?”见男子站在身前,卫济舟掀起长睫。
两人相对而立,白袍气质凌然,冷漠清寂,紫衣桀骜不驯,眉眼恣意。
“听闻您最近和楚长明走得近?”楚长懿收回吊儿郎当的模样,尾音也没了往日的调侃。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以至于卫济舟忍不住皱眉。
见他没有答话了,懿郡王耸了耸肩膀:“清夷道长,楚长明的身份相信您不陌生吧?”
大楚的储君,下一任君王。
如今的情况却是,楚常陵想要寻求长生不老。他爱身下的龙椅,不愿退位。而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楚长明等不起。
他想让楚常陵立马驾崩。
身旁这些人虎视眈眈,楚常陵不是傻子,对这两人格外忌惮。而楚长懿不问世事,整日寻花问柳,看似让身边的人放松警惕,实际处处针对楚长明。
楚长明也明知江九辞失明,不愿让他继续追查下去,想趁这个机会向君王表忠。
楚长懿再次开口:“若决定帮楚长明,以后可是同本王为敌了。”
楚常陵忌惮楚长明的势力,看中了楚长懿,以此寻求制衡。至少明面上,懿郡王和大楚君王是同一条线。
卫济舟怎么可能答应。
但为了不得罪眼前的懿郡王,他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跟在懿郡王身后的近侍忍不住为卫济舟捏了把冷汗。
懿郡王暴戾荒淫,这清夷道长即便声名在外,面对真正的王室,也不得不低头。
楚长懿盯着卫济舟,像蛰伏黑夜的饿狼,双眼散发绿幽幽的光,良久点头:“好!”
似乎就打算这么放过卫济舟。
“既然懿郡王无事交代,清夷告退。”卫济舟行礼,绕过楚长懿。
被彻底忽视的楚长懿紧了紧掌心,怒火中烧。
一个修士,不过仗着有些术法,还能敌得上大楚的护国卫?
但这念头只是划过楚长懿的脑海,又迅速被他掐灭。卫济舟的身份,的确得让自己都忌惮两分。
男子声音松散:“难道清夷道长不想知道,清衍道祖的残卷,如今在何处吗?”
卫济舟脚步一顿,而敏锐捕捉到这一动作的楚长懿勾起唇角:“如今天凉,去那边的亭子坐坐吧。”
*
湖心亭外,一望无际的莲叶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偶尔有蜻蜓点水,荡起微波。波光粼粼的湖水静谧地汲取洒下的白月光。
卫济舟姿态端方,丝毫未动懿郡王派人递过来的茶盏:“有话直说。”
“清夷道长是个爽快人,本王喜欢。”楚长懿指节叩击桌面,看得出来此时心情不错。
毕竟他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
他坐起身子:“不瞒道长,前些年,清衍道祖的确来过大楚的王宫。”
卫济舟眸光滞涩,没有说话,静静坐在那里,如同石塑。
“当时……也是当今王上见过,”似乎触及到伤感之事,懿郡王握着瓷杯,小口啜饮着白酒,“他倒不像现在这般疯魔,四处求生问道。”
余光中,那抹白色动了。卫济舟站起身来:“懿郡王若是想叙旧,大可不必。”
楚长懿的指尖白了白,叹了口气:“本王知道残卷下落,也知这是你最后一张残卷。”
“找到残卷,你就可以完成清衍道祖的遗愿,不必在四处奔波,”想到什么,懿郡王上挑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哦,对,也可以和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双宿双飞。”
卫济舟不喜这样轻佻的语气:“条件。”
“离开楚长明,过来帮本王。”楚长懿双手搭在横栏上,似乎笃定卫济舟会帮自己。
“楚长明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有一个江九辞,终究还是没什么城府,至少总想着用‘光明磊落’的手段,”楚长懿嗤笑,“可只要登上王位,谁在乎用什么手段?”
即便有楚筝和江九辞,楚长明在楚长懿的面前也不占据任何优势,至少他有些手段,过于理想。
卫济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怎么做?”
见对方松口,楚长懿眉梢带着喜色。他们都说清夷道长是块难啃的骨头,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还不是拜服在强者的手下?
“今夜你把施苒苒救出来,顺便闹出一波动静,”楚长懿慢条斯理道,“你既会道法,在现场留下关于楚长明的线索,应该很容易吧?”
若是楚常陵之后查证,发现是楚长明救走施苒苒,必然心生疑窦,以为对方不想让自己炼成丹药,好借机上位。
不足以让楚长明垮台,也足够杀了他的威风。
楚长懿想做的,无非是借楚常陵的手,慢慢削减储君手中的势力。
卫济舟望着楚长懿的眸光冷了冷:“栽赃到楚长明的头上?”
两方相争,楚长懿在暗处隐身,即便楚长明发觉是他搞鬼,也碍于楚常陵的威压分身乏术。
这样的手段,如楚长懿的人一般。
上不得台面。
卫济舟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做评价,只是浅笑出声,而楚长懿丝毫没有察觉出他的心思,还以为他在斟酌。
“事成之后,本王必保你和施苒苒出宫!”楚长懿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卫济舟端坐在长椅上,长睫在眼下留出一片剪影,眼底流露出琢磨不透的情绪。
良久,他抬眼,琥珀色的眼眸也因背光而显得黯淡。
“楚长懿,”他淡淡开口,直呼对面男子全名,“你为何会认为,我一定会帮?”
楚长懿睁大双眼:“你……”
他这是何意?
下一刻,一道凌然的剑意划过楚长懿的脖颈,锋利的剑刃泛着寒芒,倒映出男子薄情寡义的面容。
从楚长懿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随着动作款摆的鲜红剑穗。
身旁的近侍见状,吓破了胆:“来人,来……”
下一刻,他的脖颈被一道无形的掌风劈过,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郡王若以为自己是刀俎,未免轻敌,”卫济舟的声音泛着杀意,一寸寸将手中的长剑抽离出来,在楚长懿的脖颈留下狰狞的血线,“想不到王室,也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长剑入鞘,楚长懿还没有从变故中回过神来,只见卫济舟拂袖,轻掸身上的灰尘。
他浑身僵硬,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济舟垂眼,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瘫软的男子,一字一顿道:“不劳郡王费心。”
等到楚长懿反应过来时,鼻尖萦绕着的淡淡药香已经消散,他惊魂未定,立马回头去看还未走远的卫济舟。
“你若是今夜敢去,本王便让人杀了施苒苒!”
他没想到,卫济舟会蔑视王权到如此地步,甚至敢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周围的近侍被打晕过去,以至于如今湖心亭只剩他们两人。
卫济舟转过身子,看向瘫软在长椅上的男子,缓缓勾起一抹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眼神都带着纯粹的杀意,去对着一个人笑。像是浑身沾满血腥的邪神,身着纯白道袍静静凝望一个人。
卫济舟并不怯懦,他开始直面自己的心意。
为何这般周转救出施苒苒,为何自降身段,为何主动陷入王位争夺的漩涡中。
都是为了她。
离开湖心亭,卫济舟并没有去地牢探望施苒苒,而是回到行云阁。
往日热闹的主殿此刻更显冷寂,香炉还焚着清幽的果香。
他无时无刻都在等待她回来。
绕过屏风,卫济舟坐在低矮的书案前,拿起符咒,指尖凝结着淡金色的光芒,随后一道道如流水的痕迹残留在黄符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执笔,轻轻吹去上面未干的痕迹,一字一顿写着。
宽大的袖口如流水般布在桌案上,男子起身,将那符纸折叠,随后走到摇曳的烛火前,等到符咒燃烧殆尽后,灼热的火苗上氤氲着一片平滑的水镜。
而水镜的另一边,倒映出熟悉的脸庞。
楚长明正打算阖衣睡下,眼前忽地出现一面镜子,他心中惊骇,然而等到稳住情绪后,才知这是卫济舟放出消息。
“原来是清夷道长,这么晚何事?”楚长明披起长袍,遮盖里衣坐在榻上,透过水镜和卫济舟对视。
眼前男子的面容忽明忽灭,卫济舟挑了挑灯芯,使其燃烧得愈来愈烈,这才看清楚长明的脸。
“楚长懿今夜会去地牢拿人。”
短短的几个字,让楚长明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拿谁?”
“我。”
*
关在地牢的施苒苒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露出尖锐的爪子,在厚湿的墙砖上刻下一道道痕迹。
如今她是兔子精,加上身边没有卫济舟,半妖形态掩藏不住。
身边的护国卫暗暗打量着她,纵然听说施苒苒的灵力被封印,也不敢真得罪,因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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