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素纱帷幔在穿堂风中起伏如浪,残烛摇曳只余昏黄,灵前跪坐的阿梨恍若冰雕。
烛火爆开的火星跳跃,终于映出堂前女子的真容,只见她眉如远山凝黛似蒙着秋雾,唇似早樱将谢唯留有淡粉,眼角那颗朱砂痣鲜活得惊心,仿佛造物主最后不忍,往这苍白的脸颊上点了粒颜色。
听得梆子声响,阿梨欲起身添灯油,不料孝衣下摆被铜炉勾住,踉跄间慌忙扶住棺椁,下摆露出一角红色嫁衣,阿梨抿紧失色的唇,稳了稳身形。
更漏声里,隐约传来外头仆妇婆子们又在嚼舌根,“冲喜不成反成了催命鬼,老夫人恨不能让她陪葬……”
“可怜见的,才十六就要守活寡……”
“昨儿我见二爷眼睛都直了……”
“嘘……有人来……”
灵堂外有枯枝断裂声,白幡忽然无风自动,阿梨往铜盆里添纸钱的手顿了顿,忍不住攥紧孝服下藏着的剪刀。
夜风送来浓重的龙涎香,她望着身后被吹开的门扉外那片云纹袍角,正是白日里顾府二爷顾怀瑜身着的蜀锦。
夜风钻进窗棂,广袖滑落,露出半截仿若羊脂玉般莹润的手腕,供盘里新换的雪梨泛着水光,却不及她凝着泪珠的睫毛晶润。
顾怀瑜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一幕,喉结不自然的滚动,像咽下口滚烫的岩浆。
“嫂嫂这般尽心,倒显得我们顾家亏待了大哥?”
顾怀瑜含笑嗓音裹携着酒气从身后传来,余光扫见男人腰间锦纹玉佩在靠近,跪坐在蒲团上的阿梨,俯身避开男人热切的打量。
素麻孝衣空荡荡罩着少女纤薄的脊背,领口露出的脖颈比供案上的白瓷瓶还要剔透三分,银霜塞雪般茂密的乌丝未施簪珥,发丝摇曳却比垂在棺椁边的麻幡更显寂寥。
以男人的老辣目力,顾怀瑜竟辨不清那抹纤腰裹着几重镐素,愈发心痒难耐。
顾怀瑜弯腰装模作样往铜盆里添纸钱,伺机而动像极了捕食的猎人,“嫂嫂的孝衣里,怎么还穿着大婚时的嫁衣?”
烛火在男人眼中化成两簇跳动的火苗,顺着阿梨素白的面庞一寸寸往下烧,“半日没见,嫂嫂倒是愈发清瘦。”
阿梨跪着后退半步,腰抵上冰凉的楠木棺,“只闻江南女子肤若初雪”,男人忽然逼近,“今日见了嫂嫂方知,原是要衬着镐素才显颜色。”
“二爷慎言。”阿梨侧头避开扑面而来的酒气,锁骨下方淡青色血管在烛火中犹如上好细瓷,顾怀瑜瞳孔收紧,欲欺身向前,忽然,远处传来守夜婆子的走动声。
顾怀瑜退开时顺势摘走她鬓边白绢花,轻佻地放到鼻端轻嗅,“嫂嫂的香膏倒是别致,夜里焚香时若用着……”
男人后退两步,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冠,薄唇轻启,“最是助兴。”
男人拂袖而去,直到祠堂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阿梨这才惊觉孝衣后背已湿透,袖中攥着剪刀的手不住颤栗。
素纱帷幔后空无一人,唯有自己惊惶的影子还僵硬的立在斑驳的墙上。
供桌下的七星灯早已灭了,纸钱灰被穿堂风卷起打旋,阿梨慢慢俯身,颤抖着捡起男人离开时广袖扫落的红枣。
五更鼓响时,灵堂的青砖地上凝着晨露,阿梨怀抱着袖中的剪刀,露出腕间未愈合的掐痕,蜷在棺椁旁慢慢睡着了……
“少夫人,该喝药了。”
后罩房的门吱呀作响,春杏端着青瓷碗进来。那日灵堂过后,阿梨感上了风寒,一连几日缠绵不见好,报到管家的二夫人那里,这才请了大夫抓了几服药。
满府恐怕只有阿梨自己知道,她只是梦靥了,洞房夜那晚枯瘦如柴的男人攥着她的手,喉间嗬嗬作响地吐着血的那一幕,让她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夜夜不得眠。
耳边隐约又响起了金石相击之声,阿梨推窗远望,顾怀瑾去世后,她移到了后罩房。
西北角佛堂的匠人们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凿刻碑文,暮秋的寒风卷起层层碎屑飞舞,一路卷过顾府青灰色的檐角,将檐铃撞出一串细脆的的清响。
辰正时分,阿梨跪在佛堂冰凉的青砖板上,听着正厅传来的喧闹声渐渐散去,这才扶着供案慢慢起身,腕间银镯碰在楠木案角,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灵前的长明灯忽地晃了晃,阿梨急忙伸手去扶灯盏,指尖却被滚烫的蜡油灼了一下,刺痛让她瞬间清醒,灵牌上“顾氏长房嫡子顾怀瑾”几个鎏金字比姨娘那裂了缝的牌位庄重气派不知几许。
“少夫人,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丫鬟春杏在门外轻声提醒,阿梨应了声,素白裙裾扫过积着薄灰的蒲团,堂前的白幡轻轻飘动。
路过西厢房时,隐约听见里头传来训斥的声音,“……冲喜都没用,可见是个命硬的。你们仔细着些,别让她靠近少爷小姐们……”这是二夫人王氏的声音。
阿梨垂眸加快脚步,腕间银镯却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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