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鹤清被侍女领去歇息,文如晦则回到宴席上继续宴饮。
他看见江小鱼正埋头苦吃柳鹤清案上的点心,狠狠敲了敲他的脑袋:“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晓得去照顾一下你主人。”
江小鱼白了他一眼:“我主人无须人担心。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百无一用。”
“嘿,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谁家书童这么没规矩,也就鹤清惯着你。”
江小鱼是柳鹤清的书童,文如晦刚认识柳鹤清的时候,这个小屁孩就已经跟在鹤清身边了。大概十二三岁年纪,生得圆头圆脑、雪白干净,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乌葡萄似的,乍一看比女娃娃都水灵。
寻常人家的书童大多谦卑恭敬,规矩守礼,唯有柳鹤清随和温弱,将一个小书童都养得跟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一般骄横。
文如晦常跟江小鱼斗嘴,却又吵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小混蛋。每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都要到柳鹤清耳边阴险地吹小风,叫她多教训教训这个没规矩的混小子。
不过吵嘴归吵嘴,这会看江小鱼吃得一张嘴都忙不过来,顺手将自己桌上的点心也递了过去:“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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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巳时三刻才驾临万芳园的,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另一人,一露面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七皇子,谢云骁。
两个月前,七皇子谢云骁在从幽州返京的途中遇刺,重伤昏迷。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同时遍请天下名医为其治伤,七皇子却始终没有没有醒过来。京城中一度传出他已经病逝的谣言。
如今看来,这谣言到是不攻自破了。
只见一少年皇子随侍在圣驾身侧,面容冷峻,身姿挺拔,一张玄色貂领大氅如漆如墨,其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四爪蟒龙,更衬得通身气度华贵非凡。
皇帝在自己下首给他赐了座,他便谢恩入座。即便屈膝而坐时,也依旧腰背笔挺,气势迫人,一看就知是行伍出身。
偏偏一张脸生得俊美昳丽,眉眼比女子还精致几分。若非目光锋锐,如电如刃,真不像是传说里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
文如晦怔怔看了半晌,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军中都叫他‘小兰陵’,真是实至名归。”
江小鱼看他一脸神往模样,很是不以为然:“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瞧着一般得很。”
文如晦又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晓得什么,这可是大昭最年轻的战神。三年前,领着两百来人的队伍,在西戎人十万大军里杀了个七进七出,一枪敲碎了西戎左大王达里木的脑袋。如今西戎人都把他当鬼神看待!”
文如晦最喜欢给人讲小道八卦,凑过去指给江小鱼看:“你瞧他腰间挂着的那一串七宝琉璃珠,那是天子赐给武将的最高荣誉。一颗七宝琉璃珠,起码要三千外敌的人头才换得!”
江小鱼哼了一声:“奇了,他这么厉害,怎么不一直待在边疆,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文如晦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这七殿下虽然勇冠三军,军功显赫,却极是年轻,听说今年才刚十八岁。天子这次宣他回来,就是要给他加冠封王的。是了,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大丈夫建功立业,本就该这么年轻。”
他说着又抬头看去,却冷不防地撞上两道如刀锋般冰冷锐利的目光。不知为何,七皇子谢云骁正若有所思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文如晦吓得一机灵,冷汗登时就冒出来了,赶紧把坐在柳鹤清位置上偷吃点心的江小鱼拽到自己身后去。
好半晌,才敢再抬头。
谢云骁的位置上,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文如晦松了口气,擦了擦汗,这时才想起来:“咦,鹤清人呢?怎么醒个酒花了这么长时间?”
他正要打发江小鱼去找人,忽有一位同期挨挨蹭蹭地坐到他边上来。
卢卓也是这次春闱的进士,名次比文如晦稍好几名,他端着酒杯磨蹭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文如晦道:“卢兄,有何见教?”
卢卓吞吞吐吐半晌:“文兄,鹤清是不是得罪了段王爷家的二公子?”
文如晦一听这个就来气:“什么得罪,是那狗东……是那二公子自己沾上来的。他自己有断袖之癖,看见长得好的就发情,你以为我们乐意跟他沾上关系?”
段文钊段二公子,是段王府嫡出公子,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最是好酒好色,不学无术。前几年还喜欢女子,不知怎的,近些年染上了龙阳之好,一发不可收拾。
被好男风的权贵看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文如晦也不愿同他多说:“你问这个做什么,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了?”
卢卓神色尴尬地道:“不是不是,是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本不该讲的,哎呀,他们权贵的事我们哪里管得到呢,但鹤清他又待人很好,我……”
文如晦不耐道:“到底是什么事?”
卢卓一咬牙,凑到他耳畔道:“我不是有个姑父,在户部任侍郎官么,京城中大小事我都听他说过些。据我所知,段王府的二公子和五殿下其实私交甚笃。他二人都是浪荡性子,常常一道出入烟花之地。方才我见五皇子一个劲地劝鹤清酒,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这下糟了!”
文如晦猛然一拍大腿,一骨碌爬起身往万芳园后园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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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水声潺潺,鼻尖花香盈盈。柳鹤清闭目倚在江畔水榭中,缓缓地调整气息。
虽然刚才已经催吐,尽快逼出腹中残酒,到底有几分药力入了体。
忽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进耳朵。柳鹤清睁眼望去,果然见一人影鬼鬼祟祟往这边摸来。片刻间,便到了水榭凉亭。
那人一身绫罗绸缎,缀金挂玉,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当真通身富贵。偏偏贼眉鼠眼,气质猥琐,颇煞风景,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美人,我的心肝儿,几日不见,想煞人了!”
柳鹤清撑起身子,堪堪避过,低声道:“段公子,注意分寸。”
“分寸?自从见着你,我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你,哪里还知道什么分寸?”段文钊深情道。
柳鹤清:“……”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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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文钊是半个月前在天香楼喝酒时偶然看见柳鹤清的。那时柳鹤清才刚到京城,身上还颇有些风尘,与文如晦一道来酒楼寻些热乎酒食暖身。
秀美如画的少年身披素白大氅,裹着狐裘围领,捧着茶盏靠在酒楼窗边。窗外雨丝风片,细雨落在他眼睫上,似飞霜一般晶莹。
段文钊看得呆了。
他长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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