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扶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那个日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卫子夫最近能感受到很多宫女的心思都变得浮躁,同居的家人子们也是话语渐少,比以往更为安静。郑姬亦是如此,常常倚上窗棂,只瞧外面枯萎的花草。
“又要新年了。”
刺绣时,卫子夫听见呢喃,抬眸闯入一片忧郁的神色。
“可攒了一些银钱?”
少女不明所以地微微点头,就听郑姬又道:“那便好,年关将至,看管不会那么严,塞些银子给出入宫的黄门宫女,也好从中报个平安,得些家里的消息。”
卫子夫捏针的手一顿,险些戳破指尖。
七月入秋,离她进宫也才堪堪四月,但少女自小与母亲兄姊长大,从未有过这么久的别离。
她之前一直在努力向外送出家书,但无论怎么祈求也依旧无果,同样的,外界也传不来家的消息。
母亲还好吗,入了秋咳疾可有复发;兄长还会腰腹俱痛却不舍得问医吗;长姐手上的冻疮还会痛吗,二姐的身子有没有养好,去病长了多高…?
是不是该学会走路了。
少女的眼眶蓦地一酸,抬手轻轻擦了擦,她对郑姬道了谢,就开始找人去求买新的麻纸①,只为修书一封。
还有卫青,随自己一同入宫的弟弟,他过得还好吗?寻常男子进不得后宫,卫子夫甚至不知道卫青在哪里任差。
她提着衣摆,小跑于狭长的花园甬路,乌黑亮丽的秀发随着步履上扬摆动,只简单系了根红带,在青丝中若隐若现。
太阳不算明媚,但少不得似火的枫叶为人点上红妆,白衣素色似是秋菊的蕊心,于这五光十色的秋日最是醒目。
咻的一声。
卫子夫顿住步子,于微风里慌乱回首,发丝险些遮了双眼。金珠落地,还在不断与石路相撞,叮里咣当地滚到她脚边。
她看了看四周,终于在后方不远的树梢瞧见了一道人影,让卫子夫震惊的是,那是一个身着乳白色常服的男子。
后者还维持着弹出金丸的手势,见自己已经看过来,便是一笑后翻身下树。
对方只需两步便能凑到她的近处,卫子夫低下头,将那人腰间处上好脂玉而制的配金腰带收入眼中,包括那绣着当今最为复杂花纹的衣裳。
“你是这宫内新来的?”男子说话很是好听,却难掩几分玩味。
卫子夫瞄了瞄脚边有两个指甲盖般大的金丸,于是恭敬地弯下身子行礼:“妾见过韩大夫。”
韩嫣被猜出身份,饶有兴趣地绕着卫子夫瞧了一圈:“你既不自称奴婢,那便是陛下新收的家人子了,是哪一群?”
“回韩大夫的话,妾出自平阳侯府。”
“哦——”韩嫣拉长尾音,用弹弓抵上卫子夫的下巴,稍稍用力,硬是将美人的五官正面抬到自己面前,可依然看不见对方的瞳孔。
卫子夫始终垂着眼帘,不曾看他。
“那说起来似乎也有四个月了——倒是漂亮,和后宫其他的胭脂俗粉不一样,”韩嫣一笑,青丝履轻轻将金丸踩离少女鞋边,又如同踢石子般踢去远处花丛,“也很聪明。”
卫子夫睫毛轻颤。
凡是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的人,谁能不认识韩嫣呢?民间街头至今还传着那首顺口溜,说他“苦饥寒,逐金丸”②。
韩嫣的腰侧现在还系着装满精巧金丸的囊袋,或许过了午时,他就会坐于马车随意在街道弹射,引得一群贫苦饥寒的百姓相随相争。
下颚已经没有东西抵在那里,卫子夫重新垂下头,继续沉默地接受审视。
“你刚刚跑得那么急,是要去找谁?”
“妾去买用做家书的麻纸。”
“麻纸?”韩嫣疑惑,“这东西有什么好买的。”
“妾所托他人,其他东西怕是难以传出……粗劣的麻纸也能稍稍便宜些。”
韩嫣难以理解,只用一种遗憾的目光将她又重新打量个遍:“可惜是陛下的家人子……还是长公主送来的。”
卫子夫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可惜。
“长公主,”韩嫣忽地一顿,“你叫什么名字?”
“回韩大夫,妾,卫氏子夫。”
“卫青。”他突然道。
卫子夫的指尖瞬间扣上另只手的手背,诧异地抬眸,对上韩嫣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来陛下是只记得弟弟,不记得姐姐。难怪,陛下如今总是去上林苑,要是这后宫没有陈阿娇,我看陛下也不愿来。”
韩嫣对皇后全无敬称,这让卫子夫不禁想起后宫内的流言,说他与陛下可是……因此韩大夫为人嚣张,不知收敛。
“罢了罢了,”韩嫣摆手,又拽下腰间的锦囊,随意一洒,金丸如春雨般洒落四处,“这些你若能捡便送你,若不能,那就便宜旁人吧。”
说罢,韩嫣一笑,好看的眉眼瞧着让人如沐春风,随后迈着惬意缓慢的步子,边赏花边向后宫深处走去了。
卫子夫待他走远后重新挺直,看了一眼四周的金丸,径直朝原方向离去,直到脚边又踢到一颗,她方停顿片刻。少女挣扎许久,最后才缓缓从地上拾起。
.
卫子夫希望那颗金丸能平安到阿母手中。书信已请人送出,比起回音,十月的新年率先而至。
宫内的新年比平阳侯府更加复杂,繁文缛节总要考虑更多,卫子夫熟悉了一遍又一遍宫规,全部牢牢记在心头。
但宫内人多,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宫女,新年一到,卫子夫反而比旁时更闲了几分。
“旁的家人子此时都巴不得好好休息,你怎么还来这儿凑老身的热闹。”十月天凉,魏夫人没有躺上门外的交椅,而是坐在屋内榻上,绘着丹青。
卫子夫微笑着替她研磨:“宫内寂寞,妾想陪您说说话。”
“可会作画?”
卫子夫摇首:“不曾学过。”
“要学的,”魏氏微微起身,示意她凑得近些,执笔重新缓慢地画了一笔,“我们女子便是要琴棋书画,不能落下一样,如此,你将来也好侍奉陛下。”
“夫人莫要打趣我。”
“就算不是为了这个,也是要学的,”魏氏也笑,“不然这宫夜漫漫,如何才能熬得下去,你瞧,你刚来的时候不也不会下棋?如今也能与本宫落下一盘。”
“夫人仁慈,没有让妾身输得太惨。”
“是你聪慧。”魏氏将卫子夫拉到面前,画笔也放到她手中,从其身后手把手绕着作画,“这年关悠闲,不若再学一技。”
卫子夫闻言感慨:“妾以往这个时候都在练习唱曲,今年忽地闲下来,着实不适应。”
“是不适应,还是怀念呀?”魏氏戳心一问。
卫子夫不语,脑中却不断回闪自己来时见到的场景:乐府的歌姬舞女都在排练学习,甚至还有她与陛下初识的那曲《小雅·天保》。
她站在残花败柳之中,听着陌生却熟悉的歌声。要离去时,远处骤然传来她曾经最喜欢的歌谣,卫子夫不自觉跟着轻轻哼唱。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③
唱及此,忽地声泪俱下。
我的心不是一块石头,不能任人转移;我的心不是一张席子,不能任人打开。
少女隔着那么多枯萎的枝杈看向穿得美艳大方的歌女,又见她们训练到好玩的地方聚成一团,彼此嬉笑打趣。
她照着自己的曾经,却觉得自己如同扒手,窥视不该幻想的东西。
少女抬手向上擦了眼角,收了声,似是决绝地转身跑开。
她不想听见任何歌声了。
回忆收拢,卫子夫正要开口,一女子就匆匆迈了进来,杏眸含泪,一眨不眨地瞧着魏氏。
“夫人,定了。”
剪云两步走来,倏地下跪,止不住地哽咽:“剪云谢夫人再塑之恩。”
魏氏闻言,恍然地微微瞠目,随后失力般后退两步,好半晌,她推开扶稳自己的卫子夫,到剪云面前执手相看,泪眼朦胧,声线颤抖:“真的成了?”
剪云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流着泪一次又一次地用力颔首。
魏氏的珍珠泪终于从眼角滑落到手背,连道了三声好。卫子夫不明所以,想搀扶二人起来,可刚刚凑近,就被魏氏抓住衣袖,不得已俯身。
“子夫,有人能替你我自由了。”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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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你从魏夫人那里回来,就总是心事重重的。”郑姬将部分布匹递予卫子夫,略带忧心。
卫子夫不语,她也不勉强,只在转弯处听见一句:“其实我自己来此处便好,姐姐根本不必陪我。”
少女今日的工作是将新衣服送去永巷深处的别院,据说是当年用作冷宫的地方,离魏夫人的院落有些距离。
“你第一次去,我不放心。”郑姬时刻陪在她身边,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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