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阿布布庄。
“雁生兄弟,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清陵,还要你来帮我的忙,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阿布袖口上沾了些布絮,满脸歉意地看着身旁的青年。
阿布昨日傍晚抵达清陵,在街上遇见赵雁生,惊奇之余,还笑着调侃了他。
岂料原先雇来卸货的几个伙计前几日聚酒,一齐吃坏了肚子。
布匹还堆在车上无人理会,焦头烂额之际,阿布只好寻了赵雁生帮忙。
“无妨,这也不沉。”赵雁生扛着货箱,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玄青色窄袖棉袍,腰间束带,动作间显得利落挺拔。
阿布忙上前,帮他卸下肩上的重物。
“雁生,你这几日不要走了,就住在我这里,虽然也是粗茶淡饭,但是管够!”阿布拍着胸脯打包票。
“好啊,那我可要把这两天的劳工钱吃回来。”赵雁生声音含笑。
“没问题!”阿布搭上赵雁生的背。
两人正说着话,店里的一个杂役扛着货箱从门口走进来,顺口禀报道,“东家,陈家少夫人来了。”
阿布正跟赵雁生勾肩搭背,闻言,两人笑呵呵地对视了一眼,“陈少夫人来了啊。”
什么!
陈少夫人来了!
两人脸上的笑瞬间凝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
阿布忙将呲着的牙收拢,急忙看向伙计,“到哪了?”
来个客人而已,东家至于这么高兴吗?
那杂役在心中腹诽。
面上却还是恭敬回答:“已经到门口了......”。
话音未落,只见门口光影一暗,几道人影攒动。
站在前面的女子身姿纤秾合度,身着一件青织缎面对襟袄子,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风毛;下系一条宝蓝色三裥裙,裙摆轻垂,随着走动拂拂晃晃。
正是祝晓山。
阿布急中生智,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旁的赵雁生往里厅一推,又慌里慌张阖上门,快得几乎带风。
那动作真叫一个行云流水,利落干净。
阿布在心中狠狠夸赞自己。
“阿布掌柜,别来无恙?”祝晓山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走进店堂。
阿布心虚地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转过身背靠着门,“无恙无恙,我哪里都好。”
“您来得正巧,店里新到了一批上好布料,花样都是时兴的,可要看看吗?”
“嗯,”祝晓山微微颔首,“年关将至,府中需添置些新衣,有劳掌柜替我挑选些合适的。”
“那是自然,自然!”阿布满口答应,脚却纹丝不动,背紧紧焊在门板上。
祝晓山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见阿布还是保持着背贴门的怪异姿势,她有些不解,“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不妥!一切都妥!”阿布连声否认。
他又咽了咽唾沫,暗自思忖,觉得祝晓山总不至于强行闯入里厅。
他的脚才开始在地上滑动。
真的是滑动,鞋底几乎没有离开地面,贴地擦行。
一边走,还要保持面对着祝晓山的姿势,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殊不知自己此时看起来像只老螃蟹。
阿布想象着,祝晓山猛地上前,一脚踹开门,把窝在里厅的赵雁生抓个正着,然后祝晓山边抖着腿(其实是自己喜欢抖腿),边出言讥讽。
身后是跪在地上哭着求祝晓山别走的赵雁生。
阿布被自己的想象恶寒到,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他甩了甩头,不小心对上祝晓山疑惑的目光,无从解释,只好朝她笑笑。
身后的门逐渐脱离他的背的保护范围。
阿布终于舍得抬起脚,他大步跑向库房,还不忘回头,“夫人,我去拿样布,您在原地稍候片刻啊!”
祝晓山目送阿布风风火火的背影,转向一旁正搬货进出的伙计,语带疑惑,“你们东家这是怎么了?”
伙计伸出手指了指脑子,又摇了摇头。
祝晓山了然地点点头,颇为认同。
“来了来了,”阿布抱着一摞样布匆匆返回,却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
两人皆喊起来,一人捂头,一人捂鼻。
来人是铺子的账房张庆,瘦瘦高高,头戴藏青色垂脚幞头帽,身着灰褐色直裰,下巴上蓄了一把长须。
张庆捂着鼻子嚷嚷,“莽撞!把我这老鼻子撞掉了,看谁给你算店里的臭帐!”
阿布站在张庆旁边显得胖胖低低,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张庆的老鼻子缓过来劲儿了,他四下环顾,看见站在一旁的祝晓山,老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夫人今日竟拨冗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着,又转头斥责伙计,“怎的连杯茶都没给夫人上,一点规矩都没有!”
祝晓山温声道:“不必麻烦,伙计们都在忙,无妨的。”
“那怎么成!”张庆却不这么觉得。在他眼里,这位陈少夫人可是位顶顶重要的大主顾,断不能怠慢了。
张庆顺手抽过阿布手中的样布,见店内嘈杂,略一思忖,便朝里厅方向走去。
阿布心中不妙,欲伸手拉他。
但张庆虽已上了年纪,手脚却不慢,没等阿布拉住他,毫不含糊地一把拉开门。
“请夫人挪步里厅用茶。”
“欸!”
张庆问的是祝晓山,先应声的却是阿布。
他一个猛步凑过去,脑袋伸进门里四处张望,大致扫了一圈,没看见赵雁生,他才松了口气。
“东家,你在做什么?”张庆颇感无奈。
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上一边玩去,别挡了店里的老主顾啊。
阿布跑到张庆身边,殷勤道,“庆叔,还是我来吧。你算账辛苦,该多休息才是。”
“哼,”张庆一拂袖子,看起来不买账,实则很是受用,“那好,我去将上月的账目再盘一遍。”
“好嘞!”
送走张庆,阿布看了看被推开的门,开都开了,不让人进当然是不合适的。
好吧,阿布叹了口气。
雁生兄弟,你可千万躲好啊!
他抱起样布,对祝晓山身后的几名侍从微微颔首:“劳烦诸位在此稍候。”随即跟在祝晓山身后步入里厅。
阿布心中忐忑,仔细瞧着里厅能避人的地方。
凳子下面,没有。
柜子里面,没有。
阿布一边为祝晓山斟茶,一边暗自心急如焚。
他端起自己的茶盏,掀开茶盖还下意识往里瞥一眼,生怕赵雁生就藏在里面。
突然,阿布瞥见不远处的桃木四扇围屏,屏后隐隐绰绰透出个人影的形状。
天老爷啊,不是赵雁生还是谁。
更要命的是,屏风前有个梨花木圈椅,而他刚刚好死不死地请祝晓山坐了过去。
祝晓山低头轻轻吹着热茶,见阿布盯着自己身后的屏风出神,她不免好奇,欲转身看去。
她才刚动了动肩膀,身子都还没转过去,便听见声喊叫。
“等等!”阿布猛地站起来。
见祝晓山朝他看来,他脑子飞快转动,“我,我刚才左胳膊有点痒。”
说着,伸手挠了挠右胳膊。
祝晓山无语凝噎,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也不跟阿布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他,“掌柜这里,可有给我的信么?”
这问的就是赵雁生了。
阿布搓了搓手,“有,我这就拿给夫人。”
说着,他起身走到一旁的多宝格柜子前,从中抽出信递给祝晓山。
祝晓山接过,神色如常。
阿布看了眼她身后的屏风,咽了口唾沫,还是没忍住问。
“夫人,你是怎么看待雁生的?”
此言一出,不仅祝晓山一愣,连一屏之隔后的赵雁生都屏住了呼吸。
他方才被阿布推进里厅,想着等祝晓山走后便出来。
谁知张庆阴差阳错打开了门,里厅能遮挡的地方不多,赵雁生只能暂且到屏风后避一避,随即便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深色的桃木框,嵌着四扇暖金棕的绢帛屏面,其上绘着山水亭阁,垂枝攒动,光线并未被完全隔绝。
赵雁生透过屏布,隐隐约约知道有人坐到了屏风前面,他紧张地手心出了汗。
是谁,与他一屏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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