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盯着大堂中央如条死猪般的吴德看了片刻，随后站起身，整理了下有些翻折的衣袖，抬步走了下来：“温知府，就按神女大人说得做。”
“是，下官领旨。”
经过池畔时，程念辞的步子顿了一下，后退半步微微弯腰，等着池畔先走。
池畔本就想回房换衣服了，一看程念辞也要离开，自己也直接迈步就走，剩下一堆烂摊子扔给温良平处理。
池畔感官灵敏，除非是她的道袍和真的喜欢的不得了的衣裙，一般沾了血腥味的衣服她都不会再碰第二下。
池畔在路上安静地走着，心里还在可惜这套新衣服都没穿多久，长久的沉默却被程念辞误以为是刚刚动手让她不舒服了。
他们俩昨晚还互相拆门吵架冷战，谁先和对方说话谁就输了。可眼下情况特殊，刚刚在衙门大堂上池畔甚至直接在吴德脸上刻了字，他在心底默念几遍“孤身为大成太子不和她一般见识”，才定了心神，暗自吐出一口气，问道：“你……你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身份，没关系吗？”
池畔还在想事情，语气略微有些冷漠：“无事。”
她回答完好一会儿，也不见程念辞再说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不是态度太冷让他误以为自己还在生气了。
于是她突然站定在原地，转身盯着程念辞的眼睛认真道：“阿溪，我刚才在思考，没法儿一心二用。”
卫青濮上道地去一旁进入老僧入定的状态了。
池畔眼角余光瞥到程念辞披风系带松了，也没多想，直接伸手帮他重新系了个结：“他们二人的发配方式不是重点。我们此次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查看则今州的异动，在他们身上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系完之后池畔又欣赏了两眼，才满意地松了手：“常立后天才能醒，等她醒了我需要去处理他丈夫的魂魄，不便走开，现在还有两天的时间去搜集信息。你想跟我一起去么？”
程念辞从她动手给自己系紧系带就处于一个极懵的状态，多年来习惯性思考前后几十步的思维在那一瞬间竟然完全空白，不明白池畔在这里的这个动作的目的是什么。再听到她对自己的邀请，程念辞直接觉得是自己幻听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没彻底清醒。
池畔那芝麻大小点儿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她见程念辞还是一副梦游的状态，“啧”了一声：“说话啊，到底去不去？”
程念辞忽然想到自己昨天和池畔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分道扬镳了，两人平常说不了几句话就掐，这次估计也半差不差。
他此行前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调查此地异动，大成国运如何他心底有数，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修正完毕的。况且他现在握在手里的权力十分有限，就算他带着“大成太子”的头衔，在“地头蛇”面前也不便施展拳脚干涉，如若答应了池畔的邀约……对他本身的行动倒是有所影响了。
程念辞正准备开口婉拒，就被一眨不眨盯着他八百个心眼儿转够了一圈的池畔给堵了回来：“算了，再碰到竹林里那样的危险你会拖我后腿，阿溪你还是别去了。”
“……嗯，我就不去了。”程念慈沉默片刻，突然将自己腰间的软剑取下来递给了池畔，又补了一句，“神女大人神通广大，独身一人办事效率一定很高，孤就在这儿等着坐享其成好了。”
池畔也没客气，点点头，拿上程念辞的软剑就转身进了自己没门的厢房，时间还充裕，十分重视外在的她打算换身衣服重新梳个相配的发髻再走。
让丫鬟伺候完自己换衣服梳头发，池畔浑身清爽利落地骑上了自己的棕棕，朝着则今北部出发，打算去趟刘存的老家。
池畔离开半刻钟后，卫青濮悄然出现在程念辞身边，弯了弯腰：“爷，确认神女已然离开。马匹备好了，咱们的人也在等着了。”
“我已知晓，你先过去吧。”程念辞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吩咐完下人告知温良平自己有事外出几日，才起身向温知府宅邸的后门走去。
后门外已经停了辆外观朴素不起眼的马车，程念辞从袖中摸了块纽扣模样的玉石出来递给了车夫，原本安静倚靠车轼处的伙计抬起蓑帽接了过来，对着太阳观察了两秒，随后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车舆，示意程念辞上来。
马车出城后人烟渐稀，又左转右转走了老远，才看到季伞州和则今州的分界线，烟斩城三个硕大的字就挂在城楼上，进了城周围才有了生气儿，满是人声。车夫驾着车又行了段路程，最后停在了靠近湖边的一栋气派的茶楼外。
这栋茶楼在江南各地都颇有名气，倒不是因为它是什么桃楼那样的销金窟，而是因为不管是乡绅富豪还是码头伙计，都能来得起，区别只在于泡得茶贵还是便宜，坐得楼高还是楼低。
喝茶、听曲儿、会谈、吃饭、住店，这栋茶楼每日都是人来人往，从早到晚座无虚席，江南各州稍具规模的城池里都会开上这么一所。
又因为南方多水，这座茶楼的掌柜又似乎格外钟情于把地址选在江河湖水边上，这楼倒也因此得了个口口相传的名称——“江岸”。时间一久，茶楼掌柜也是个性情中人，干脆将牌匾上的名讳换成了江岸，至于茶楼原本的名字，倒是被大家渐渐淡忘了。
性情中人程念辞进了江岸，小二刚想招呼上，一看到程念辞的脸又都退了下去，让他一人轻车熟路地上了三层，推开了某扇雅间的房门。
房门落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雅间内突然就悄无声息的多出来了衣着迥异的十数个人，上至朝廷官服下至粗布麻衣，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对程念辞抱了抱拳。
程念辞揣得严严实实的双手终于从袖口里伸了出来，摸进了披风内衬，从缝着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个劈开了一半的兵符：“做得还挺像。”
为首的卫青濮上前两步接住了兵符，掂在手心也仔细打量了片刻：“大小、手感……就连原本兵符上的划痕都模仿了八分像。爷，下一步需要属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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