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学宫新生大选日，春日晴空，万里无云。
来自各地的人群衣着、样貌迥异，熙熙攘攘，依次由几百辆飞车载着，驶向学院。学院大门开，里面山水如画、古木参天、楼宇重重。水流潺潺、花树争奇。修真十二学院，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山地区域。
云雾弥漫，天地灵气缓缓流动。
“好美啊。”青葙拿着包裹，坐在飞车里，往外张望。几辆飞车擦身而过，里面满满当当坐着人。
“……好多人呐。”
飞车低空掠过一片药圃。药圃畔，两个医修学院的弟子直起身，一个道：“今日是新生大选？”
另一个当机立断：“抢食的来了。中午记得一定早点去饭堂。”
车厢里，李观棋安静地坐在青葙身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看她今日梳了个高髻，用红绸发带系着，显得人愈发灵动鲜活。
发带长长的，被风吹得飘动，李观棋伸出手，忽然想握在手心。可是刚想想，就让少年茫然地羞赧了脸，暗暗深呼吸。
从飞车前排走过来一位师兄，一一登记大家的姓名、年龄。听到青葙的名字，他难得抬起头看她：“姓青？”
此言一出，周边或是谈天侃地、或是沉默寡言的修士一时都将视线聚集到青葙身上。
南崖山清光剑阁，身负剑灵神通的青家人，修真界中足以让人注目的存在。
“嗯。”被这么多人盯着，青葙垂了垂眸，下意识捏紧包裹，手指沿着边缘摸着里面刻着娘亲姓名的木牌。
这姑娘长得普通，没有一柄至高至强的剑，甚至身上不见灵力波动。
只是恰好姓了个“青”。师兄又低下头，唰唰继续登记。
青葙帮李观棋报了名字，问及年龄时，他比了个二十。
其他人已经打开话匣子：
“这小姑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听说清光剑阁阁主有一儿一女，青君漠在另一辆飞车上。还以为他妹妹也来了呢。”
“清光阁主独创剑道七境。他如今是六境圆满，青君漠跟着他爹习剑就成，怎么也来千机学宫？”
“想学点别的呗，技多不压身。别忘了，谢折悬放言，他的师尊夷墨子今年有意再收一个弟子。”
“什么，真的吗？”
“符鬼夷墨子要再收一名弟子”立刻成了最火热的话题。
青葙只觉得他们闹哄哄的，还没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李观棋则自顾自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巾，打开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栗子糕，递给她：“你出门晚，没吃早饭，饿不饿？”
青葙愣了愣，除了娘亲，怎么会有人记得她有没有吃过饭。她掰了一小角放在嘴里，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道：“没吃早饭是因为我听说今天要坐飞车，我怕我晕车会吐出来。不过，没想到这飞车会这么稳。”
李观棋：“傀术学院是研究各种机关、傀儡的地方。他们既可以做出威力强大的机关兽，也可以做出精巧灵活的飞车，又经过了一代代改良，所以能做到又快又稳。”
“你好像话本里那种江湖百晓通，”青葙想了想，“走南闯北，无所不知。”
*
两人说着话，窗外无数辆飞车穿云而过。在另一辆飞车里，周湘筠薄纱轻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萧霁。
萧殿下在认真地看一本符箓书，刚才还细心地为她拂去座位上的灰尘。但他周身上下，没有佩戴她送的那块玉佩。
是故意不带的吗？巫女承认，她的心成功被他牵念住了。
“看来萧殿下也听说了夷墨子再将收徒一事？”钟盈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钟妹妹也感兴趣？”
萧霁淡淡反问。
他心里明镜一般。钟盈是个极慕强的女子，她死心塌地地追随周湘筠，便是因为巫女在九黎巫宗的实力与地位非凡。
而夷墨子的实力与地位，无疑凌驾修真大陆。
人人都想修满九境长生。大部分人修身养性，活到一百多岁，到死也就只能修到七境渡劫。
夷墨子也一样。但他在临死之前顿悟，渡过天劫入了八境合道。最终身虽死，神魂永存不灭，留在了一道符墨之中。
自天虞神女陨落后，世间再无九境者。
所以八境的夷墨子，是当之无愧的天下至高，是天下修士仰望的存在。
若能做他的弟子，对所有修真者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可夷墨子这么多年只收过一位弟子，那就是谢小符神，谢折悬。
“我听说谢师兄十几日前出岛去了，”钟盈不无遗憾，绞动食指，“今日见不到他了。”
传说，这位谢小符神和他的师尊一样性情古怪，不好热闹、不好接近。钟盈却充满自信地觉得，自己会和他很是相投。
萧霁继续看书：“等过了大选，到分院那一日，自然会见到。”
分院那一日，谢折悬会代表他的师尊挑选弟子。在此之前，萧霁想恶补一下符箓知识，以便在当日好好表现出自己的诚心。
若他能做符鬼的弟子，拥有这世间至高的修行资源。他的那些皇弟要拿什么跟他比？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以免飞车里其他人注意到。
但对于后排，正专心聆听他们交谈的青君漠，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地进入耳朵。
想做夷墨子的弟子。仅仅是这趟飞车里，他就听到了不止一半的人跃跃欲试。
萧霁真的以为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吗。
青君漠想起小时候，他一度以为父亲青无仞是极其冷漠的。在他的剑道突破二境之前，是根本不配见到父亲的。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父亲领着年幼的萧霁，在南崖山观景、散步、练剑。
就连父亲禅居里高悬的那柄剑，其他人连靠近半步都不敢，父亲却会取下来拿给萧霁欣赏。
明明他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可是母亲只顾着看她的锦鲤鱼，抽她的烟。
青君漠手中的冷霜剑剑身轻颤。它能感知到自己的主人心中的不平静。
若是能做夷墨子的弟子，是不是能证明自己比萧霁强。
青君漠知道这很难。萧霁身边有一位高境界的符师。他将目光移向泰忠，却见男人脸上骤然闪过一丝惊诧之色。
与此同时，李道的声音在飞车内响起：
“停住！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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