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哑巴原来叫李观棋。
李道恶狠狠地瞪过去。士可杀不可辱，乌龟之仇不报，他就不叫李道。就等着待会烛龙将这小哑巴摔下台去，摔他个狗啃泥。他一定捧腹大笑，羞辱他一顿。
萧霁循着李道的目光，注意到最边上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面庞清秀，素衣似雪，如一块纯正的羊脂美玉。
腰间挂着一只竹筒。难道他就是周湘筠口中有可能为观澜苑弟子的人？
烛龙呼啸着喷出热气，双目像两盏发光的红灯笼，紧紧盯着李观棋。
然而下一刻萧霁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他看到烛龙微低下了头，少年向前伸出了手。
烛龙庞大的身躯和锋利的鳞片遮挡住了太子殿下急切的视线。
是他看错了吗。
李观棋放下抚摸的手，在烛龙脑袋离开的刹那，在它耳边轻声温柔道：“我将她带回来了。也许你现在还不认得她。”
萧霁来不及再想其它，因为烛龙的脑袋已经向前朝他伸过来了。
李观棋通过了！太好了！
当烛龙的脑袋离开，露出站在台上的李观棋，青葙与之对视的那一刻，她的笑意如好天气明媚，迅速在脸颊上荡漾开来，泛至眉梢。
她用唇语无声道：“恭喜你！”
李观棋用力冲她点了点头。
这一轮都是修士，全部通过。陆续又进行了五轮。只有一两人被淘汰。
南宫艮继续念名字：“周湘筠、钟盈、南宫铃、青君漠、青葙……”
看着那个瘦不禁风的小姑娘走上台，泰忠确定了，她还活着。
她不仅还活着，还竟然真的走到了千机学宫。她到底为何要来千机学宫，是想向她的父亲证明自己并非一个废物么。
可是短短半月的相处，他看得出来，小姑娘对青无仞毫不在乎。
算了，这一切都不重要。
青家的二小姐要太子殿下保证绝不让她的妹妹进入千机学宫。泰忠决定先不告诉太子殿下，这个叫青葙的就是清光剑阁的三小姐。
他想，她绝无可能通过遴选。
从台下看烛龙背对的身躯已经让人惶恐震撼。
当青葙漆黑的瞳孔中清楚映出烛龙的正面模样，她承认它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怖。
烛龙的眼睛凝视着她，宛若深渊之中燃起的业火。红光闪烁间，透露着不容挑衅的凶煞之气，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最深恐惧。它头顶的角长而弯曲，坚硬尖锐。
青葙胡思乱想，若是被这只角刺穿，一定会当场死亡。
烛龙身上的鳞片每一片都硕大而坚实，边缘锋利如同刀刃，紧紧嵌合，错落有致地排列，随着它的动作起伏，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它突然绕了过来，围着她的身体闻了闻味道，似乎很是兴奋地伸长脑袋要蹭她的下巴。
台下众人皆有几分惊奇。不是说除了天虞神女，烛龙从不亲近生人吗？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青葙亦不明所以，只是想起云山城里流浪的小猫，也经常这样讨亲昵。那也挠一挠烛龙好了。
她伸出右手。
一瞬间，异变陡生——
刚才还表示出几分亲昵的烛龙毫无征兆地发怒。
它伸直上半身，冲着青葙张开巨口，锋利的獠牙参差不齐、状如钉棒。
热气随着震天动地的龙吼声喷涌而出，径直将青葙吹倒在地。
热气喷洒在青葙脸上，她一抹脸，全化为湿水。
而烛龙的头已经近在咫尺，它张开嘴朝着她的右侧而去，下一刻就要咬断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
“烛龙发怒要吃人了。”
刚才还称奇的众人哪见过这情景，纷纷慌不择路地往后退。
就连南宫艮也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烛龙从不会伤人。
这小姑娘是惹怒烛龙了吗。
他食指飞快地弹出一颗黑色棋子，棋子击破空气，势如破竹，却在迫近时，被烛龙一尾巴直接打成齑粉。引起更加惊恐的呼声。
他只是一个三境棋修，心有余而力非常不足，还是赶紧找欧阳肃老先生过来！
所有人都如潮水般往后退，只有李观棋脚步不动。他周身灵力急剧波动。
台上其他人都躲避一边。
眼看着烛龙的巨口就要落下，青葙翻滚身体，精准避开。她一抬眼，看到不远处青君漠的眼神。
那种冷漠无视的眼神。
他一点也不关心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关心她马上会不会惨死。
就像小时候，烈日下，她被罚跪在青竹居的剑阵石板上。
挨饿和中暑让她几乎支撑不住，只能用手指扣着石板沿边，好让自己不会晕倒过去。
鲜血从指甲里无声流到石板缝。
青君漠从她身边经过，青无仞从她身边经过，青珺祉从她身边经过。
每个人都从她身边经过。
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奄奄一息，
从不会有人为她停下脚步。
唯一会为她停下脚步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青葙额前的碎发被水汽打湿。
她一手杵在地上，一双晶莹剔透的圆黑眼睛死死地直视烛龙，伺机准备下一次的躲闪。
她害怕烛龙！她也害怕死，但她最害怕自己死了，这个世界就再没有人为娘亲查明真相。
所以，她不能害怕。
她定定地直视着烛龙。
烛龙骤然顿住了。
紧接着，它挪动身躯，掠过青葙，出人意料地朝着台上另一个人而去。
南宫艮第一个反应过来：“小姑娘你通过了。其他人继续。”
青葙的身子现在才开始颤抖。
她通过了？她站起身来，极力冷静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
台下有哗然，有惊诧。
李观棋展眉浅浅地笑：“恭喜你。”
烛龙似乎恢复了正常，没有人敢跟它深究刚才那个小插曲。
结束时，倒是有个叫南宫铃得意洋洋地奔向南宫艮：“哥！见到本大小姐是不是很高兴？”
她亮丽的紫色长发以珍贵珠玉束起，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显得活力四溢。脸庞精致而小巧，眼睛里闪着光。
腰间挂着十几个紫色的铃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金陵富饶之地，首富南宫家，有一对孪生兄妹。哥哥南宫艮，早年就来了千机学宫。
妹妹南宫铃，被家里宠得娇气傲慢。父母不想她吃苦，一心想留她在膝下承欢。
南宫艮在整理第一关通过的名单，敷衍道：“高兴，看到大小姐我荣幸。”
“你刚才也太弱了，”南宫铃撅起嘴，对亲哥指指点点，“要是谢小符神，唰唰一张符就能解决险境。听说，符鬼今年要久违地招新弟子。我磨破了嘴皮央求爹娘，好不容易才准我今年来千机学宫求学。我一定要做谢小符神的师妹！”
“你懂个屁。”南宫艮用食指抵在她脑门，“你知道上古神兽烛龙有多厉害吗。再说了，你哥我修的是棋道，棋道重修心，实战自然比不上。最后，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做符鬼的弟子吗，就凭你，你有什么能力？赶紧跟哥学棋道，哥还能好好教教你。”
“不要。”南宫铃干脆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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