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馀凉来到仲邑江边,看着宽阔的江面,滔滔的江水。
虽然姬花青没有跟雨馀凉说她和呼延酬在做什么事,不过雨馀凉隐约感觉到姬花青和呼延酬在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因为自从前几日姬花青在快要天亮时才回到客栈后,姬花青就再也没去找过呼延酬,而呼延酬也没来客栈找姬花青。并且自从那日后,姬花青比之前更加频繁地离开客栈,雨馀凉连着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姬花青一次。
雨馀凉想,花青前辈不是有自己的事要做么?怎么又会和呼延大哥在一起做事?而呼延酬大哥是玄同教中人,花青前辈已脱离了玄同教,为什么呼延大哥不去找玄同教的人而要去找花青前辈跟他一起?
这个世界太复杂,他有很多疑问,而这些疑问他都得不到解答。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姬花青应该都在继续做她自己的事了。
那他自己呢?他自己的事又如何?是不是该有些进展了?
波涛水声在雨馀凉耳边回响,雨馀凉清楚自己来到这的原因:雨休是在仲邑江边捡到他的,那么与其在临蓟城大街小巷中穿行寻找线索,不如直接到江滩上来。
雨馀凉朝向江水,深深吸了口气,他企盼着,企盼着重游“故地”能唤醒他丢失的记忆。
虽说他曾经来过这里,但由于记忆的丧失,这“故地”也成了一个陌生无比的领域。
他沿着仲邑江行走,心想,不知当初雨休是在江边哪个位置发现的他?
想到雨休,雨馀凉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涩悲凉。
他终究是与谷州府、与过去渐行渐远了,尽管他并不想。而现在,他正寻找着比在谷州时更遥远的过去。
这“过去”还值得去追寻吗?他又一次陷入了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到头来真的具有价值吗?
弄清楚自己是谁,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雨馀凉在江边徘徊,不知不觉间,日影渐移,正当雨馀凉看着江面陷入沉思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少侠。”
雨馀凉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年轻人正站在自己身后,面露微笑看着自己。
雨馀凉不认识这人,他看着眼前这个兴许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年轻人,有些怔愣。不知他因何事叫住自己。
那年轻人道:“我见少侠在江边从早上走到下午,少侠可是有什么心事?”
雨馀凉道:“你怎知我从早上走到下午?你……难道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越说越是心惊,竟有人一直在自己未发觉的情况下观察着自己。
那年轻人微笑道:“不错。不过请少侠宽心,我不是歹人,不过跟少侠一样,是个有心事的人罢了。我来江边散心,不想见到跟自己境遇相似的人,不禁觉得有趣,对少侠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而少侠想事情太过投入,这才没发现我。”
雨馀凉下意识地观察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只见这人面容清俊,一头柔软长发披在背后,他身着灰绿色的长袍轻衫,言谈举止十分温文儒雅。
看上去不像是武林中人。
若没有谷州刀派春日大较的那场骚动,雨馀凉认为自己如今过的该是另一种人生。他不会踏足江湖,成为所谓“江湖中人”,在谷州刀派时他就常常想,从门派出来后,他或是学一门手艺,或是做做生意,或是研究学问,总之不会去过现在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
自从下定决心跟随姬花青后,雨馀凉所接触的便都是武林中人,如今骤然见到江湖之外的人,雨馀凉竟感到了一种陌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亲切。
雨馀凉道:“既如此,那我与公子也算是投缘了。”
那年轻公子道:“少侠在这仲邑江边踯躅,在下想斗胆问少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雨馀凉道:“也无甚大事,就是散散步罢了。”尽管到目前为止他都对这名温雅公子颇有好感,但雨馀凉并未放下戒备。
那年轻公子垂眼看向地面,看他表情,似乎看出了雨馀凉不愿与他多说。他微笑着对雨馀凉道:“少侠是从水西来的么?”
雨馀凉道:“不是,我就是水南人。”他微微一笑,道:“公子为何这么认为?”
那年轻公子转头看向茫茫江面,雨馀凉看到他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出一种透亮的金棕色,那年轻公子道:“如今水西的武林人士大举来到临蓟,我见少侠望着江面,还以为少侠是在看仲邑江另一边的水西土地。”
不。雨馀凉想,他遥望的只是那成谜的过去而已。
那年轻公子对雨馀凉比了个手势,道:“不知少侠可愿跟我一同在江边走走?”
雨馀凉略一思索,也对那年轻公子比了个手势道:“公子请。”
两人一边走,那年轻公子一边问道:“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雨馀凉道:“嗯……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年轻公子道:“我叫……邱新。”
雨馀凉道:“在下雨馀凉。”
邱新道:“不知雨少侠来自何门何派?”
雨馀凉道:“我没有门派。”
邱新道:“哦?雨少侠是自学武功么?”
雨馀凉道:“不是,我有师父,我师父她……呃……也是自己一个人,没有门派。”
邱新道:“你是散客游侠,这次来临蓟也是为了亲眼目睹即将发生的大事的么?”
雨馀凉心想,大事?不,跟姬花青一样,他也丝毫不关心水南武林局势接下来的走向,他只想做自己的事。但眼前之人不过刚认识,雨馀凉遂道:“……是。”
邱新道:“雨少侠对眼下的形势有可什么看法?”
雨馀凉道:“没有。”
雨馀凉是真没有看法,但他觉得方才自己的回答似乎是显得有些冷漠,于是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情的走向不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能够决定的。”
邱新道:“那么雨少侠是认定这次李氏会败,之后水南武林会由水西卫氏或聊氏掌管?”
雨馀凉道:“这……”说实话,他不知道。他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身为水南人士,他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希望水南武林落入水西之人的掌控,但想到最后,他又觉得,这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邱新道:“你既是水南人,那么应该知道,如今的水南武林盟主李氏当年是如何得到这一位置的?”
雨馀凉知道。
八百多年前,那时水南、水西、水东三地武林尚在一个武林盟主的治下。这位武林盟主是卫氏子孙,就是当年一统了三地武林的卫寂霆的后代。这位卫姓武林盟主膝下只有一女,女儿尚还年幼时,这位盟主便得了重病,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开始为女儿的今后筹谋。他需要有人在他死后主持大局,但他信不过自己的手下,于是他让自己的亲弟代为行使盟主的权力,等到女儿能够亲自处理盟主的事务后,便让她正式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
这位前盟主的弟弟品性十分高尚,他没有像人们司空见惯的故事里那样,将盟主之位据为己有,并传给自己的后代,而是在去世前告诉手下,将盟主之位还给自己的侄女。
前盟主的弟弟得病去世的时间刚好在他侄女成年的时候,一切看上去都刚刚好。
然而就在前盟主的弟弟咽气,新的武林盟主准备上任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告诉所有人:武林盟主之位应该给他。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刚去世的代盟主的儿子,与新盟主乃堂姐弟。
这本应是件十分荒谬的事,因为无论是前任武林盟主,还是之前的代盟主,都明确表示下一任盟主就是他们的女儿和侄女,但就是如此荒唐的言论,竟获得了不少支持。
因为新盟主的堂弟告诉其他人,他父亲,也就是之前的代盟主,不是得病去世的,而是由自己的堂姐令人下慢性毒药毒害的。她唯恐自己叔叔不把盟主权力交还给自己,便用了这条毒计。武林盟主应当是由有大德之人担任,又如何能把这个位置交给一个如此阴险歹毒之人?这样的人坐上这个位置,将来武林中安有宁日?
不少人细细一想,便觉得这指控不是没有道理,否则如何解释代盟主死亡的时间刚好在新盟主成年时?这时间点也太巧合、太蹊跷了点。
而另一个新盟主堂弟获得广泛支持的原因是:新盟主是个女子。
尽管从前不是没有出现过女性武林盟主,各武世家、门派不是没有过女家主、女掌门,但很多人依旧认为,武林盟主这个位置,还是由男子担任好些。
因为男子更坚毅、更顽强,更具韧性、勇气,心胸更加宽广。而女子不仅在这些方面比不过男子,且“最毒妇人心”,女人天生小心眼,阴毒远在男人之上。
他们坚信这点。
争斗开始了。
新盟主告诉她的堂弟:关于他对她的控告全都是空穴来风,主动投降,她会让他没有痛苦地死去。
她的堂弟回应道:一个下毒暗害自己亲属的毒妇说出的话就像在放屁,他不会相信她,并会将她从盟主之位上扯下来。
新盟主称她堂弟为“篡逆之辈”,而她堂弟则回击道:等他成了武林盟主,她才是贼臣乱子。
这场纷争没有赢家,最后以新盟主的堂弟逃往水东告终。而那位女盟主也元气大伤,无力再去追剿堂弟的残余势力。卫氏的一名李姓手下看准这个时机,在水南建立起一股听命于自己的势力,自立为水南武林盟主。自此,江湖鼎立之势初步形成。
见雨馀凉点头,邱新道:“如今水西势力来到水南,水南武林人士个个义愤填膺,可水南本就不属于李氏啊。李氏先祖得到这个位置的手段并不符合道义。”
邱新说话间满是感慨语气,二人脚步踩在江滩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雨馀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在他看来,邱新说的,是有道理的。
但这显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想法。
雨馀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往四周张望,方才邱新说的那番话若被别人听去了,尤其是被武林盟主李氏的人听去了,可能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邱新继续道:“不止如此,我之前找到一部笔记,根据那部笔记上的记载,一百多年前裴秉延死后,他的儿子和女儿曾一度将水南武林划归于水西治下,不过在他们死后,水南武林很快又独立了出去。”
邱新说这话倒是让雨馀凉吃惊不小。他在谷州刀派时,虽极度不喜和人动刀动枪,但对于三地武林历史却不可谓不了解,一来是自己对这方面有些兴趣,二是雨休藏书极多,家中书架上第一多的是有关于各流派武功招式的书,而与历史相关的书籍数量则仅次于前者。
但关于裴秉延家室子女的记载甚少,雨馀凉看过的相关书籍对此通常只用一句话带过,且这一句话也只是简单说明裴秉延的妻子来自哪个门派世家,他和他妻子共育有几子几女云云。照理说像是“将水南武林收入囊中”这种壮举,就算史书上不大书特书,至少也不会连提都不提。可邱新刚才说的那段裴秉延子女的往事,就像被人为从历史上挖去了一般。
雨馀凉道:“竟有此事?我……我不是要自夸,过去一两百年的武林沿革,相关书籍我也算看了不少,却从未在哪一本书上看过‘水南武林曾一度被裴秉延的儿女收归治下’的记载。”
邱新道:“不光雨少侠惊讶,我刚看到这段文字时也是讶异无比。不止以前读过的所有书上都没有相关记录,那些熟悉武林历史沿革的人也都对此一概不知。这部笔记是我从家中藏书阁一处角落里翻出来的,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但不管怎样,水南武林跟水西武林或许本就该是一个整体。”
邱新一边说着一边侧头看向雨馀凉,雨馀凉也看着邱新。
两人的脸凑得很近,雨馀凉能看到邱新脸上的细小斑点。
雨馀凉正要说什么,却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女声:“大人!原来你在这!”
雨馀凉惊了一跳,邱新见到正向自己这边走来的女子,脸上现出极不自然的神色,只听他对那女子道:“那个……那个……陆姑娘,那啥……我……”
雨馀凉也转头看去,见一年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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