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照京尚为新上任的按察官众说纷纭时,其本人已半刻不停地启程,自火旗焰焰的中州之地,一头扎进了水汽氤氲的青荷碧影中。
两淮漕司史孙知远立在渡口翘首以盼,然而并没有等来传闻中那位不堪大任的按察官,反而是位弱质芊芊的姑娘下了船。
那姑娘看上去虽年少,气度却从容,上来先自报家门:“孙大人久等,奴婢阿檀,特奉按察使之命,到此渡口来与大人会合。”
迎等在前的孙知远及一众下属官员俱是一噎,望着远处帆橘如云的江面,凌乱在风中。
倒是身旁的小厮当先张了口:“那、那如今按察使大人身在何处啊?”
姑娘闻言浅浅笑开,平凡的相貌因波光盈盈的一双瞳仁明亮起来,“我家公子广结益友,昨日与临船一侠客见面如故,特在半途换船,彻夜相叙,是以未曾赶到。”
“好在两淮之地水陆交织,四方往来如履平地,今夜的接风宴,按察使定然如期赶至,不会失约。”
嗓音清的像身后柔润水波,神色亦是说不出的软和,语气却未见半分歉意,临到最后,不轻不重补上一句:“大人见谅。”
背后的官员无不磨起了槽牙,暗嗤这小子后生果真如传言般嚣狂,摆出这般大的架子,也不怕哪日阴沟翻船,爬都爬不出来。
一旁身着月白纻丝直裰的幕僚出言道:“公子王孙意气骄,不论相识也相邀。按察使大人少年洒脱,不拘一格,令我等甘拜下风。”
他一张文人嘴话带机锋,即是公子王孙,又道大人官吏,一番夸词看似钦慕,实则暗讽薛辞年旷官怠政,不谋其事。
季窈观他年青,面孔又隐隐透出几分熟悉,心中不免揣度其身份,到底不好发问,知薛辞年扣不起这样大的帽子,遂道:
“照京于扬州千里之遥,陛下所定的到任之期尚有五日,告身敕牒今夜便可照验,原不想早早惊动了诸位大人,不曾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这侍女一张口便搬出陛下这尊大佛,惊得一干官员缄口结舌,无人再敢接她的话。
孙知远见状适时出来打圆场,“盐政一案事关重大,说来是我等心急,对路远跋涉的小薛大人而言确有些苛责了。”
他侧目示意身后的小厮,“府上已为小薛大人备好了厢房,姑娘不妨先去安置。”
“多谢大人好意。”季窈欠身行礼,“外老太爷在扬州为公子留有一处宅邸,已有了安身之所,便到不府上过多叨扰了。”
众人闻言恍然想起,薛辞年的母亲乃是昔日帝师,三朝元老姜景章的爱女。姜家纵是因着前朝改换短暂没落,正朔复归后,仍旧靠着忠心及与薛氏的联姻重新起势,族中子弟再度自扬州出任,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
不禁暗啮这小子所恃者厚,还当着是个招惹不起的主。
季窈自然能感受得到这份恶意,实则她也不明白薛辞年为何要如此张显行事,却唯有按着他的吩咐去做。
临走前没忍住回望一眼,恰与那文人幕僚对上视线。
原先的那点子猜疑愈加笃定,此行的顺利让她的心情如身后翻涌的江水,层层地在她的胸膛鼓动起来。
到了夜宴满座时,渐渐转成了不安,事因季窈并未在宴上见到那幕僚的身影。
她不由得质疑自己是否有所料误,毕竟乔家的大公子,在平昭九年时便考中童子科甲首,由陛下赐进士出身,后入鉴泉书院从师著名大儒屏阑先生,久不归京。
季窈当时将至始龀,庆宴之上匆匆一见,一个懵懂幼女,一个半大少年,十年光阴之久,貌改颜换,哪里还能记得如今是何模样?
“按察使不是传话说酉时便可入席,这都戌时了,怎生还未到?”
不满的催促声拉回季窈的神思,她向大展的堂门外望去,外面已然黑透,廊前悬挂的纱圆灯照亮空荡荡的一隅天地,丝毫不似有人要来的迹象。
季窈不知薛辞年究竟卖的什么关子,只得耐着性子安抚,“诸位大人莫急……”
话未说尽,便听门外朗笑声近,少年一脚踏进门内,扬声道:“本官来晚了,先自罚三杯!”
他穿一身甘草黄的窄袖骑装,金钑花带掐腰,高束的马尾下明珠摇晃,身后还背着把金线乌弰弓,俨然方才纵过马的纨绔模样。
方才就流露不满的同知州见此更是火大,仗着有几分年纪,又实在看不惯这后辈的荒唐行径,叱责道:“小薛大人,我们在此干等你了一个时辰!你竟跑去骑马射箭?这算什么道理?”
薛辞年眉眼间笑意不减,双唇因适才急饮而红润且泛着水泽,不甚在意道:“是我的疏忽,那便再罚三杯。”
与其说是罚,倒不如说他太需消渴,仰头又灌三杯,迎来四座一片叫好。
孙知远亦毫不吝啬地赞道:“小薛大人少年侠气,是我等华发渐生之人所不能及,想必此次南下定不负陛下所托!”
“那是自然。”薛辞年就势落座,全无谦逊之色。
说话间堂外姗姗行来一人,这少年进来先是拱手致歉,而后同薛辞年一样自罚酒喝,孙知远则称无碍,唤他“泊霖”,招呼着让他入席。
季窈和薛辞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不约而同错了神。
“这是我手下长史,乔明韬的亲阿弟,前司户参军……”孙知远兀自介绍着,说到此处一顿,觉察到不可再继续,随即打住。
前司户参军乔良,原在照京任户部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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