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砚池离去之后,任烟烟在原地懊恼站上半晌,终是忍不住抬手重重拍了下自己脑门。
丢人。
太丢人了!
任烟烟恨不得马上叫阿碧和婉儿上来问话,搞清楚跑去宜都王面前多嘴的那个人是谁。但她恼火几步走到楼梯口,转念想到崔砚池现在就在家中,这样闹起来无端给他看些笑话,又硬生生憋下了已经滚到嘴边的话。
问,不能问,睡,睡不着,任烟烟心烦气躁地走到书桌旁,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游记打算看两页定定心,但眼睛一落到字上脑子里就浮现出崔砚池闯进来的画面。
铅字跳跃得连不成句,任烟烟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把书一摔,回头一头扑在了柔软的床上。
“啊!”
“啊啊啊啊!”
她将脸埋进纱被,一面闷声捂着大叫,一面狠锤绵软的枕头。
不过就是把枕头锤烂,也改变不了今日丢人的事实。
任烟烟发泄完了,自暴自弃地一掀被子翻身坐起,蹭得毛躁的黑色长发从她肩头滑下,与她绯红的双颊和黑曜石般的亮晶晶的眼神一衬,显得她格外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兽。
“丢死人了……”
任烟烟拥着被子发愣半天,忽而一扁嘴,像被抽掉了力气一样抱着被子侧身倒回了床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什么。
任烟烟没人看见的漂亮眼睛里浮起了几分委屈。
…………
还好楼梯口挂着个帘子。
崔砚池做事累了伸手去端放在桌上的茶,不过晃神一霎,就不小心打翻茶盏,浇了自己一手热水。
“嘶……!”
茶水滚烫,崔砚池连连甩手,沐风一声惊呼,连忙赶过来。
茶水横流,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打湿了崔砚池的衣裳,崔砚池狼狈地往后一移椅子,起身走到一旁从衣袖里抽出帕子擦手。
“公子要不要紧?抹点药膏吧?这刚倒的开水!”
沐风利索收拾着桌上被茶水打湿的地方,抬头关切问崔砚池。崔砚池摇摇头,见刚才写了半天的文书被茶水打湿了,赶紧抽出了那几张纸。
然而墨迹已经被茶水泡得看不清了。
得,一晚上的功夫废了。
崔砚池烦躁地将那几张纸揉成团扔在书桌上。
“收拾好就去睡吧。”他没精打采地吩咐过沐风,自己往卧室去了。
平日都忙过三更,今儿怎么二更刚敲过就要睡了?
沐风干着活的手一顿,稀奇不已地应了一声。
独宿书房虽然听着凄凉,但崔宅的书房藏书千卷,实则是个装潢气派的两层书楼,崔砚池在二楼用碧纱橱辟出了一个隔间,每日睡在那里。
不到平常睡觉的时候,崔砚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睡不着,他烦乱坐起,觉得房中有些憋闷,就推开了糊着青纱的窗户。
屋外的蝉鸣风声骤然清晰可闻,楼阁长廊的烛光从树影间隐约漏过,崔砚池出神望着属于卧云阁的一处光亮,望了半天。
肯定吓到她了。
他懊丧想着,眼前却又浮起了那朵在他脑中盘桓了一夜的,他怎么也赶不走的,开在任烟烟柔软雪白肩头上的艳丽雅致的百合花。
任烟烟一宿恍惚,第二天憔悴萎靡的模样足将阿碧吓了一跳。
“姑娘,你还好吧……”
任烟烟懵坐在床上,眼下隐隐发青,阿碧关切问着,为任烟烟披上一件薄衫。
屋外鸟鸣啁啾,早晨的空气清新微凉,任烟烟醒过神,拉起衣裳光着脚跳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书楼的方向。
“他走了吗?”
阿碧点点头。
“早走了。”
听到崔砚池已经离家,任烟烟松了口气,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疲惫地看一眼镜子,随即伸出纤指揉了揉眉心。
一晚上没怎么睡,现在她头晕脑胀。
“把婉儿也喊上来。”她有气无力地吩咐阿碧。
阿碧瞧任烟烟情绪不好,便猜呆会儿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联想起昨晚撞见的那一幕,她不敢多嘴,乖巧答声是,将婉儿叫了过来。
任烟烟头不梳脸不洗地坐在梳妆台前,阿碧和婉儿面面相觑,不知道把她们叫来是所谓何事。
任烟烟板起俏脸来回打量几眼阿碧和婉儿,开口问道:“舅舅和舅母有没有找过你们?”
阿碧和婉儿面露疑惑之色,同时摇摇头。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任烟烟其实早想到了宜都王不会向她身边的人下手。
“那是谁向王府通风报的信,给我查。”她疲倦地叹口气,抬手轻揉紧皱的眉心。
原来说的是这事儿。
阿碧小心向婉儿递去一个眼神,婉儿会意,放柔了声音劝任烟烟道:“姑娘啊,这事儿……,恐怕不好查。”
任烟烟一眼飞向婉儿。
“你都知道?!”反问。
任烟烟眼神锐利,婉儿悄悄捏了把汗。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她天天和府中人处在一处,多少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姑娘,人多嘴杂,家家都是一样的。”婉儿努力组织措辞,想着怎样又能将话说明白又能不让任烟烟生气,任烟烟听了这话无甚动静,她想了一想,硬着头皮继续道:“你要查,且不说查不查得出来,光是动静传出去落到人耳里就不好听。”
不查难道还要放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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