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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马凯,刘淮

小说:

愚山之下

作者:

作家李浩

分类: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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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淮吃完午饭就回房睡觉了,我洗碗回来时发现他已睡着,遂帮他脱了鞋,盖上被子。

他手底下还压着那个档案袋,估计睡觉前一直在看资料,好奇心驱使我拿起了档案袋,很重的样子,里面简直就像塞了本静静的顿河。

我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抽出厚厚一沓案件材料:听刘淮说过,方天翼给他的都是大愚山下的未解悬案。

我不禁开始疑惑,穷乡僻壤的小山村真的会有这么多未解之谜吗?然而手里沉甸甸的资料好像又很有说服力。

粗略浏览了一下,有失踪人口调查的走访记录,有嫌疑人分析报告,有杀人案的现场照片复印件,还有法医验尸报告等等。真是越看越让人恐惧,难以想象刑警们是怎么做到每天与这些案子打交道的。

虽然已经在大愚山下生活了四五年,可越是细看这些卷宗,就越发觉得自己对这个地方不甚了解。原来马凯曾经还有过一个姐姐,后来失踪了!

失踪六年的马小露在去年秋天被偶然发现了尸骨,这个叫马娟的女孩失踪了十二年之久,不知道会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想到这里,一股凉气瞬间从脚底席卷了我的全身,几乎是本能地,我把双脚抬离地面,整个人倚靠在了沙发里。

2016年的盛夏,俩哥们在大雁河畔钓鱼,他们戴着遮阳帽也挡不住烈日的灼烤,身上被晒出了三根筋汗衫的印子,却自得其乐,还有说有笑。

女人们通常难以理解这种休闲爱好,如果是风和日丽的午后,气温适宜,钓钓鱼倒也无可厚非。可这烈日当空汗如雨下的,躲还来不及呢,他们竟然可以一坐老半天,任由全身衣物被汗水浸湿。

能钓到几条鱼呢?身后的小铁桶里,只有几条小得可怜的小刀鱼在有气无力地游着。为此,他们脖子上用来擦汗的毛巾都被烤干了。

马凯没有叔伯,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在他读初二那年,身为军人的父亲在一次军警联合的缉毒行动中牺牲了,军部给他家发放了一笔抚恤金。一年后,久久接受不了现实的母亲喝农药自杀。此后没过多久,他的姐姐竟然神秘失踪了!直到今天,名字还放在公安系统的失踪人口名单里。

初中毕业的马凯并没有像其他乡下青年一样南下打工,而是留在本地当了瓦工。那段时期的白止乡人民正在奔小康,家家户户拆掉泥瓦房自建平房,经济条件更好一点的人家还盖起了二层小楼,需要很多瓦工。

老一辈的瓦工很乐意带着马凯一起干,这孩子看起来清秀,做事却勤快又麻利,还很吃苦耐劳,再加上他可怜的家庭境况,总让人想帮他一把。

他学得很快,打地基、浇筑水泥、上模板、做测量,甚至通水电、贴瓷砖搞装修,每个环节都能做得很出色。

21岁那年乡派出所选拔辅警,马凯各项考核成绩都还不错,再加上关照烈士后代的这层考虑,他成了白止乡派出所的一员。

俩哥们中的另一人是刘淮,比马凯小两岁,从小到大都是马哥长、马哥短,作为独生子女的刘淮一直拿马凯当亲兄弟。

虽然刘淮的双亲都健在,他仍然不失为一个孤家寡人。他的父母完全不像传统乡下人的那般做派,从未想过要强迫儿子讨媳妇造娃,传宗接代,然后期待孙子再讨媳妇造娃,无限循环。刘淮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出外打工之际,父母就搬回他母亲娘家去过二人世界了,据说是在淮安做餐饮生意。

刘淮倒是乐得逍遥自在,辗转于苏锡常等地,打了五六年的工,直到2015年的年底回来过春节,开年后就再没出去。他厌倦了每天如机器人一样无脑忙碌,觉得是时候停下来想想自己到底想干啥了。

可这游手好闲了大半年,愣是没整明白自己到底想干啥,只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跳上那辆二手市场淘来的摩托车跑到乡里的黑网吧打游戏,如果碰上马凯休班喊他钓鱼,他就欣然前往。

就在这两人安静钓鱼的时候,大雁河上竟然漂来一件碎花连衣裙,不知是谁家晾晒的衣服被风吹到了河里。刘淮注意到了这件裙子,他像中了邪一样,瞬间穿越回了20年前:

一个名叫方文静的女人,穿着的确良材质的花连衣裙,以浮尸的状态被打捞上岸,凌乱的黑色长发粘黏在脸上。

尸体被赶来看热闹的村民围得里三圈外三圈,方文静的母亲哭晕两次又被乡民掐醒两次,后来乡派出所的民警到了,县公安局的警车也到了,一个既穿警服又穿白大褂的法医蹲下身对尸体做初步检查,另有两名刑警对发现尸体的渔民做问询笔录。

刘淮当时只有6岁,看到警察把尸体抬上车给带走了。

方文静自小就是疯子,还是个哑巴,每天都徒步在两个村子之间游荡,石川村和木棉村都曾有过她的身影,谁也想不到她会死在一条河里。

当大家快要渐渐遗忘这件事的时候,又有风言风语传出,说她死的时候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于是,新一波的舆论热点又开始了。

要知道,方文静的死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引得那么多人前来围观,主要是因为她的美貌。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她是个正常女人,乡里每十个小伙至少有八个想娶她做媳妇

!消息出来后,人人猜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缺德鬼的,言语间有人是鄙夷,有人是好奇,有人是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人是嫉妒。

刘淮不知道20年后的今天,河面上的裙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仿佛那既是一个巧合,也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召唤。

“马哥?”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马凯,“你记不记得很多年前方文静的死?”

“当然记得。”马凯有些怅然,又说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牛牛,你相信一个8岁男孩会爱上女人吗?”

刘淮疑惑,“爱上谁?”

“方文静呀!”马凯直截了当地说,“20年前她死的时候我刚过完8岁生日。”

“瞎扯什么呢!”刘淮觉得他在打趣,没往这上面理,“跟你说正经的,她尸体捞上来那会,我当时好像在场,你应该也在场吧?当时你8岁,那我就是6岁……”

马凯还是自顾自地说:“方文静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我人生的第一次犯罪就是因为她……”

“等等!”刘淮打断他,“马哥,你因为她犯什么罪了?”

“盗窃罪!”马凯不假思索地说,“她死后过了三年,学校要给学生办什么学生证之类的玩意,要两寸彩色照片。我在照相馆的时候,看到橱窗里仍然立着一幅方文静的黑白照……她真美!你知道的,不是现在网上流行的那种整容脸,是真正的天然美!我没忍住,趁照相馆老板在暗房忙着,我拿起那幅照片就揣怀里跑了,连证件照都不拍了我!哈哈哈……”

河岸边好一会儿只有马凯的傻气笑声,刘淮抓起毛巾又擦了把汗,他内心变得焦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对秘密的求知欲。

“马哥,方文静当年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被人给杀了?”

“是啊,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我前些年刚到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就找机会看过记录。”

“哦?档案上怎么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说她脖子部位有皮下出血,口腔粘膜有破损,眼睛有出血点,总之是被人掐脖子按在河里淹死的。”

“就这些?”

马凯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鄙视地斜眼看着刘淮,“就这些?为了找那个卷宗我吃了一肚子灰,档案架上的灰尘老厚了你知道吗?”他抬手夸张地比划着,“反正我尽力了,更多的资料估计在县公安局,毕竟当年这个案子是刑警队拿去的。我只是个辅警,没权限去系统里查档案。”

刘淮抿了抿嘴唇,像是暗暗下决心要做某事。马凯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对这陈年旧案上心了?因为她是你干小姑?”

“干小姑这个称呼是什么鬼?”

“就是你干妈的丈夫的妹妹啊。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想干啥?”

“我会查查看!”

马凯怔怔地看了看这个小弟——他好像要来真的。

“牛牛,你都失业半年了,想法子搞钱才是真的。那陈年旧案哪里还有线索给你查?但凡能查出点什么,当年公安局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再说了,你又没有调查权,没有执法权,谁会乖乖配合你调查?”

马凯苦口婆心地劝着刘淮,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当年方文静遇害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没必要非得把责任往身上揽。”

“我知道。”刘淮坦率地说,“我只是觉得生活挺没劲的,想找点事做,恰好今天想起这茬……”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你准备从哪里入手?”

“我还没想好,你帮我搞一张白止乡地图?”

见刘淮这么有干劲,马凯也不好再多做劝阻,答应一周内帮他搞来一张地图。

“你打算就这么挨家挨户去打听?问别人记不记得当年方文静的死?有什么线索能提供?”

“不然咧?”

马凯恨铁不成钢地一拍大腿,“什么脑子!那些大叔大妈,说个两年前的事都要添油加醋胡诌诌一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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