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
“许是先前抢的太少了。”
“再让他们抢点吧。”
！！！
后来北元开始攻打石肃城。百官站着议事。
户部说，国库紧张。近年来各地陆续受灾，百姓缴纳的钱变少，赈灾又花费巨大。
兵部说，近年来有十几处暴乱，大量的兵力散在各城，护佑百姓，若抽调走，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祸乱。
他在殿前长跪。
苦苦求战。
一个月之内，北元进攻了七次，被击退了六次。第七次后，城中守军全部阵亡，无一存活。
皇上听闻此言：“区区一城，失之又如何。”
他已经快气死了。
北元能攻一城，就能攻下两城、三城……白国今日失一城，明日就能失更多。
失去的是城，更是无数活生生的人命啊！怎么能说区区，怎么能说失之又如何！怎么能啊！
他悲愤交加。
想造反！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造反了。当他获封安国公，想把万贯家财和荣耀送给父母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活活饿死了很多年，他就想了。
若不是朝廷腐败，若不是皇帝无能，两个辛勤劳作、不敢有一日懈怠的人，为什么会活活饿死！
这样烂的朝廷，死了算了。
这样烂的皇帝，死了算了。
北元人没有继续攻其他的城，也没有抢了东西退兵，破城后慢慢的屠城。城中五多万人，被屠杀殆尽。鲜血遍地、尸横遍地。
早朝。皇上：“北元区区五千人，能屠五万之众。何以以少胜多？”
早朝变成了他入京以来最长的早朝。所有人被扣了一整天，从早到晚的思考：北元究竟是怎么办到以少胜多的！
北元南下，有五千多人，全是骁勇善战的精兵。石肃守军，算上短时间内征的民兵，不到五千。
这叫以少胜多？
荒谬至极！
被问的人想到了很多理由。说什么北元人骑马作战灵活。说什么北元做了很充足的准备。
攻城战，骑马灵活都成了优势了？
白国没时间做准备吗？
他们还说北元人生性残虐嗜杀。说什么北元的弯刀杀人比长枪大刀方便。
他们最后列出了足足几百个理由，太过冗长，把皇上听睡着了。
夜。所有人在金殿上等皇上睡醒。睡梦中的皇上喊了好多个人名。有的是几个月前刚入宫的秀女，有的是宠妃，还有和朝臣的夫人同名……
皇上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一脸坦然的解释了下自己太累了，近日为国事操劳过度、忧思难解。
后来，大家讨论怎么开口和北元议和。派去了使者。再后来北元同意议和。开出的条件是，割城五座，和亲。
皇上同意了。
此事了了。
对朝廷来说，北元入侵一事已经结束了，可对他来说，还远没有结束。待收复山河、以慰无辜亡灵，才能算结束！
回家后，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悲痛的看着舆图上被北元夺走的咽喉要地，用手掩面，失声痛哭。
这一败，白国死了近六万人。
这一败，北元轻松在谈判桌上拿走了五座城。
他埋怨，他愤恨，他气恼，他仇恨，他憎恨，他痛恨，他气恨，他气恼，他仇视。
他恨北元，也恨皇帝。
他更遗憾！
遗憾不能持银枪为素昧平生的人去拼命。遗憾不能在灾厄来临前为他们撑起天地。
***
湖边。程黄没再看程云薇，扭过头去。
程云薇看到了他在抖。
程黄压抑着痛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欠女儿一个迟来的道歉：“爹没讨厌你。只是当时出了点事，心情差，殃及你了。”
他问：“你能原谅爹吗？”
问出口的刹那，心里暗下决定，从今天起，无论多忙，都要尽量挤出时间陪家人。
程云薇开心极了，扬起大大的笑，大声喊道：“不原谅。”
近处鸟雀似乎感受到她的心情，振翅飞走。
程黄愣了一下，看她笑喜笑颜开，随即反应过来，她在闹着玩。父女两人，相视着笑。
这时，有人急匆匆的来找程黄，说登门者声称有要事相商。程黄歉疚的看着一眼程云薇：“爹得了空就去看你。”
程黄走了。
程云薇站起来，坐在了程黄坐过的那块石头上。
目光被前面的青草粘住了。
那是，眼泪？
爹刚才在哭？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旧事。
也关于六年前。
那时，她看见爹在湖边钓鱼，想让爹陪她说说话，陪她玩耍。撒腿跑了过去，差点被小石子绊倒。爹却走开了。
她记得，爹呆过的地方，青草上挂了露珠。好多露珠啊，可真好看。
她抬头看了看天，烈日炎炎，阳光刺眼。
这露珠可真坚强。
她当时想。
原来，那不是露珠，是泪珠。
六年前爹在哭，六年后爹想起了六年前还在哭。为什么？是什么事能让爹如此痛苦？
她问了一遍自己就知道了！
十月十三，石肃城破。
她一下就洞悉了更多。
当初爹讨厌她，是个误会，是因为那几日心情糟糕，那他心情好了，按说就应该恢复如常，陪她玩，给她讲故事，关心她……
可是没有。
他对她不闻不问、冷落她、忽视她、遗忘她。持续了六年。她在阴影里生活了六年。
原来这几年他的心情就没真正好过。北元来侵，竟能让他痛苦六年。
！！！
程云薇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国仇家恨，当年那一战，对她来说，只是说书人口中一个遥远的故事。
她对于眼睛能看到的普通人，尚且没有什么同情怜悯，更何况对那些永远见不到的人。
她最爱她自己。
其次是父母。
其次没了。
她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没半点真心好意。
所以明知道管着账的母亲给程云棠的月钱少的可怜，明知道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欺负程云棠，却从来没插手管过。
别说管了，她连敷衍着唤一声三妹都不愿。
她自私、寡情。
她精于算计。
她不改。
若她能在满满的父爱下被注视着、被教养着长大，她或许有可能成为一个好人，但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当初的误会纵然消解，她却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重活一次。
她已经变成了这样。
她觉得这样很好。
人就应该自私，为自己谋划，在这个世界上，任何时刻，只有自己会对自己不离不弃。
母亲溺爱她，却没办法了解她，说起话来，也就是吃了什么、睡的如何，做了什么，看上什么了。父亲在她最需要他的几年没心情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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