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对自己是存在恶意的。
格雷在无数次感慨后,再次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和那个术士打成了那样,米斯特汀也暴露了,泽洛斯不可能猜不出自己的身份。他知道了,也就约等于梅特里希知道了。
但是没关系。以格雷对那两个孩子的了解,他们不至于会因此产生芥蒂。
问题在于这之后发生的事。
就在他向梅特里希坦承自己的身份后,异变突然发生了。
梅特里希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惊悚的场景一样,用手捂住了头,不住地往后退。
他面色苍白,手臂在不住地发抖,连步伐都颤颤巍巍的。谁都看得出来,梅特里希陷入了恐慌。
格雷开始以为自己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他,但很快就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那张从指缝间露出的面孔写满了震惊与恐惧,已经超出了被吓到的范畴,更像是触发了某种严重的心理阴影。
在梅特里希把目光移向泽洛斯后,这种情绪达到了顶峰。
“泽、洛斯——
他喃喃地念着,脸上的冷汗越发明显,最后竟撕扯着头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
那不是发泄,而是情绪攀升到极限后无意识的流露。
声音当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发出来的。
格雷来不及作出反应,就看到梅特里希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格雷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这一年来陪伴并关心他的孩子,也是他尽心教导,寄托期望的孩子,其中的感情早已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的。
他把其他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抱起梅特里希,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附近的医院。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
“艾涅斯特
在医生眼里,他比梅特里希更需要得到应急处置。
可想而知的是,在将梅特里希送到医院后,格雷(艾涅斯特Ver.)也被强制性入院了。
现状就是他靠在病床上,默默地怀疑人生。
当下战略级魔法的危机刚刚解除,四处都乱成一团,他需要出面稳定局势,发布通告,其次才是治疗伤势。
这不仅是因为使命感,也是出于格雷自己的迫切需求。
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传达下去。哪怕只有一点点也
好他渴望得到有关那个术士行踪的线索。
然而现实却是“艾涅斯特”在一间小医院里当病号。
更令格雷心累的是这种情况还暴露给了一个他不愿意打交道的人。
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的病床前。
“……”
格雷已经和来访者互相盯着看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但是这不能怪他。
他现在是重伤病患状态差到了极点。就算态度恶劣了一些应该也可以得到谅解吧。
所以格雷不带感情地问道。
“你来干什么安达里斯。”
话音一落警卫部队队长的眉头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对他来说这句话中的不友善倒是在其次。
安达里斯真正惊讶的是说话的人的状态。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
就像是生命力被抽走了一般艾涅斯特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不自然的苍白乍一望过去甚至会让人怀疑皮肤下面有没有血液在流动。
他的眼神依然锐利从中也可以窥见强韧的意志但在身体状况的对比下反而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安达里斯油然而生一种把对方从病床上揪起来质问的冲动。
真是令人暴躁。不论是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等待处理的各项事情还是眼前的人的样子全都让安达里斯心烦意乱。
“问我来干嘛?”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
“应该是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居然还有心思带一个少年到医院来看病?然后自己也进了医院?你这是在搞笑吗?”
虽然嘴上说得毫不留情但实际上安达里斯是能理解艾涅斯特的选择的。
他只是想要救人。而救一千人、一万人和救一个人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知道这些伤是在和强敌的厮杀中落下的。也知道对方创造了怎样一个奇迹。
就在不久前王都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安达里斯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有能力、有胆量把大片市区纳入魔法的打击范围中。
一旦得逞怕是大半个王都都有可能被摧毁。
怪物。
他在混乱的人流中抬首望向天空在心中咒骂。
从战场上退下来久了,安达里斯都快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局势,有时候是由少数的强者决定的。但是这接二连三的离奇的袭击案,却让他被迫回想起来。
紧接着的,就是划破黑夜的一道闪光。
是艾涅斯特。
无需多加思考,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那样的光辉,那样的奇迹,只能是出自艾涅斯特之手。
耳边听着众人或惊讶或庆幸的声音,安达里斯的心却慢慢揪紧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艾涅斯特已经开始退化了。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快地行动起来,处理善后事宜,寻找艾涅斯特的下落。
作为他曾经的战友,安达里斯非常清楚。即使民众再崇拜艾涅斯特,将他视作传说中的英雄,他也还是一个人。
只要是人,他就会受伤,会流血。
而他最终找到艾涅斯特的地方,是在医院。
他知道对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保护他的安保力量,以及高水平的医疗队伍。
如果不想引发骚动的话,这一切都要在妥善安排后进行。
在这种小医院里,一旦涌进了大量的军人,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和猜测。
但如果是警卫部队以寻找目击者的名义来到这里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考虑到奥尔菲和艾涅斯特最近关系出了点问题,在必要时刻,他还要充当沟通的桥梁。
由于所属系统不同,安达里斯遇到了不少麻烦,花了很多心思才将之解决。
然而,他的性格决定了即使做得再多,也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口。
黑发青年对他的嘲讽视而不见,转而看向自己的手掌,检查它的状态。
他从指尖到手肘都被包扎了起来,就连敞开的领口下也能看见一圈圈的绷带,依稀能看见渗透出的殷红的颜色。
但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势,本人却浑然不在意。
他微微合拢手指,感受可活动的范围。目光与其说是评估伤势,更像是在检视一件工具是否趁手。
“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一开口就问这个吗?怎么了,我是你的下属吗?
安达里斯不快地问。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状况的话,我可以起来了。
“啊?怎么可能?
听见这句话,警卫部队的队长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是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吗?我已经联系了军区医院的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接你转院。现在又没有需要你处理的事,就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吧。
“有没有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安达里斯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嘁了一声。
“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在想什么。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心思工作吗?这太不像你。我所知道的艾涅斯特虽然是个工作狂,但还没有敬业到这种程度。
“艾涅斯特,你在急躁什么?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习惯性地开始探究。
格雷没有回答。
急躁?他当然急躁了。
事情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艾涅斯特的生命就像沙漏一样,余量已经所剩无多了。他猜到幕后黑手会在这段时间和自己接触,但没有想到,他选择的对象不是艾涅斯特,而是维因。
是维因的存在哪里阻碍了他的计划吗?
还是说,他觉得这样做能刺激到艾涅斯特?
最令格雷在意的,就是那个术士在陷入僵持时对“艾涅斯特
——“不要太相信周围的人为好。
——“我本以为你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教训。
这些话,会不会是在暗示他知道维因的真实身份?
按照格雷之前对幕后黑手的猜测,他即使没有曾经参与了实验,最起码也是知情者。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认识维因。
但这样一来又衍生出了新的问题。如果他知道自己身份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知艾涅斯特呢?
还是说,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的确定?所以需要试探?
不清楚。线索太少了。不确定的太多了。格雷还需要进一步的思考和确认。
安达里斯看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虽然肉眼可见地不快,但最后还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最近是怎么回事,各种怪物的联欢会吗?现在王都乱成一团,各种消息和猜测都在疯传。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我根本没有在这应付你的时间。
“我好起来需要多久?
格雷直接无视了他的抱怨。
安达里斯忍不住咂了下嘴。
就像是他了解对方一样,艾涅斯特对自己也有一定的了解。会问出这句话,就证明他猜到自己已经和医生谈过了。
“……一个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报告你等会自己看吧念的话一时半会念不完。”
听到这句话靠在病床上的青年的手背有一瞬间的绷紧然后又很快放开了。
但这个动作还是被安达里斯捕捉在了眼里。
艾涅斯特对时间非常在意。
他没有出声只是把一闪而过的疑问记在心中。
然后他听到艾涅斯特再次开口问道。
“格雷……花店的那几个人呢?”
“你带来的那个小鬼还在昏迷中医生说没有检查出来外伤推测可能是心理方面的因素导致的问题目前还在观察中。另一个被奥迪内尔赶到那边去了现在大概在陪他。”
“至于格雷·奥迪内尔——”
“他人没事但我有很多话要问他。作为这次袭击案的第一当事人说不定会知道点什么。等局势稳定下来后我会要求他做笔录。”
“平民的伤亡呢?”
“……”
“平民的伤亡怎么样?有具体的数字吗?”
“重伤3人轻伤18人死亡人数目前还是0。托你的福伤亡情况被控制在了最小的程度。话说汇报这些这不是我的工作吧。”
安达里斯刻意加重不耐烦的语气以掩盖自己不自然的沉默。
虽然艾涅斯特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淡交谈也仿佛是在例行公事但在熟悉他的人的眼里却映出了几分不同。
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他有什么地方悄然改变了。
“既然你有多余的精力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格雷也就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最后总结道。
“这次的犯人是一个纯粹的术士一直在设法压制我从而回避近身战斗。但是他的战斗意识以及与魔导器之间天衣无缝的配合足以弥补这一短板。
单论危险程度甚至在之前袭击我的刺客之上。放任不管的话对民众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安达里斯怔了一下。
不仅是因为艾涅斯特在轻描淡写中透露出来的惊心动魄以及战斗的惨烈更在于他通过这段话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
艾涅斯特变了。
他的话语中重新出现了温度。
不是单纯的责任感也不是延续以往的行为的惯性。他
是真的在关心他人的命运。
在他们离开实验室,踏上战场上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艾涅斯特变得越发冷漠了。
人是一种很容易与他人共感喜怒哀乐的生物。正是通过这种能力,他们才能够深入交流,增进彼此的了解。
但是,就像是艾涅斯特的这一功能被屏蔽了一样,曾经拥有的温暖的感性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几乎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而他也无意去了解别人。
在这位同僚被冠以英雄的称号,获得越来越多的仰慕的同时,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与所有人渐行渐远了。
但是,在这次谈话中,虽然不明显,但安达里斯确实看见了那个曾经的艾涅斯特。
是什么改变了他?
安达里斯的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个在医院的走廊上和他擦肩而过的青年。
艾涅斯特的变化,会和他有什么联系吗?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出来,就变得越发强烈。
于是他直接问道。
“听说你这段时间经常去坎特贝尔找奥迪内尔?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格雷有些奇怪。“维因之前为了算计安达里斯,曾经爆出过这条信息,但如果对方是来找自己求证的话,未免也拖了太长的时间了。
“你似乎很关注他?
关注?有吗?
格雷觉得自己去坎特贝尔找“维因只是下下棋,打发一下时间而已,真正的精力都花在指导两个孩子剑术上面。
但是艾涅斯特并不是会随意教导别人的人设,这样一来,又不可避免地被追问这样做的原因,继而暴露梅特里希的异常情况。
一来二去浪费时间不说,也容易再生波折。
其实想要终止话题的话,倒也简单。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必须回答的问题吗?你是否好奇心太过旺盛了?
如果是正常状态的“艾涅斯特的话,说不定会这么回答。
但是此刻的格雷因为重伤和一系列的麻烦事,失去了互怼的兴趣。
于是他给了一个折中的答案。
“如果在你看来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这样吧。
——果然。
这个词浮现在安达里斯的心头。
艾涅斯特会关注那个青年,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
因为安达里斯第一次见到“格雷·奥迪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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