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停在一里开外的岔道上，寒风寻空隙往脖颈处钻，扰得人昏昏沉沉的。
易辞晚撑着下巴假寐，浑然中被一阵敲击声惊醒，她轻拍脸颊立起身子，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迷茫中，金钵伸手往她眼前挥了挥，示意她瞧过去，随即，金钵夹紧胳膊肘，双手往外作出振翅高飞的姿态，又指向马车外。
易辞晚似乎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莫名笑出了声，朝外头喊道：“可是言郎君？”未及答复，她又道：“先上车罢。”
车门被拉开道口子，言知确顶着满头风雪弯腰入座，膝盖处淤了泥垢，官道上雪融的快，鲜少有积雪堆积，看样子，应该是从密林抄了近道。
“你怎会在此？彭满他们呢？”易辞晚往角落里贴近，背靠车厢，为他腾出些空来。
闵松尾随他挤了进来，细致地将车门闭紧，搓了搓胳膊道：“我们抓了个人，从他口中得知虞三郎今日会出城，恐怕会同易东家遇上，碰巧城门开了，大家都往矿山去，就来碰碰运气。”
言知确颔首，补充道：“是我的主意，矿山的事官府必然要出面阻拦，我二人面生，更易隐藏踪迹，彭满他们留在城内，易姑娘进城便能与他们汇合。”
易辞晚闻言默了默，摇头道：“不必，还请言郎君入城后替我转达，让他们暂时别急着回易家，只在外周旋便是，宅子里都是易家的旧仆，足够我支使，现下牵扯太深，前路危险尚不可测，还需有人为我暗中周全，若我有事寻他们，会叫人去典当行递信。”
言知确点头应下，“闵家人在城中有间铺子，我会让闵松带他们过去。”
“此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牵涉为好，”易辞晚郑重其事道：“包括你，平心而论，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言郎君不必趟入这浑水。”
易家尚且深陷其中，不过是因对方有利可图，却也难以全身而退，但寨子里的人于他们而言没有价值。
“虞三郎与那群掘坟盗墓的贼人应是有着相同的目的，都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说不准与矿脉有关，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言知确眸光幽深，仿若陷入一段沉痛的过往中，透着一抹隐忍。
“你所料不错，我试探过他，的确是为了矿脉，但究竟是什么，”易辞晚无奈摇了摇头，缓了口气道：“他们能寻到方寸山，也势必会想尽法子搜寻与言先生有关的人或物，是以虞三郎那边你不可露面，既然要找的东西不在棺椁中，言先生定是藏在了别处，也许替他下葬的闵家人知道些什么。”
她与虞三郎交情不深，但冷性之人都有一个共通之处，比起权衡利弊，他们更愿意斩草除根，不留隐患，想要获得的东西一日不到手，他们便会将有所怀疑的目标设法抹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易辞晚想到这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言郎君，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咱们云祥上一任阴阳学官，恰好也姓言。”
……
马车在入城前寻了处隐蔽的位置停靠，放言知确与闵松下车后，随后便加快速度入了城，一路不敢耽搁，径直奔向易宅。
不同于往日的迎门大开，易宅如今门可罗雀，正门半阖，连洒扫的小厮也不甚上心，易辞晚下车迈入台阶时，不经意地瞥见一道干枯的泥渍，半挂在门槛边，格外显眼。
她拧紧眉心，抬手推开大门。
一阵沉重的吱呀声响起，易辞晚眼前扫过一道残影，磕在脚边发出清脆的动静。
是一把扫帚。
金钵寒着脸抬脚踢开，四下里打探，回廊处有人慌慌张张地赶来，他撸了袖子冲上前将人逮住，半拖半拽地往易辞晚面前带，掰那人下巴扭正视线，指了指易辞晚的脸。
“谁啊这……”小厮睁大了眼一瞧，话卡在喉咙里，不由一个哆嗦，“主……主家！”
小厮膝盖软下去半截，揪住金钵的胳膊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真是主家！您——可算是回来了。”
“宅子里的人都去哪了？”易辞晚捏了捏帷帽的纱边，抬脚往内院的方向去。
小厮慌忙将门推上，拿扫把作门栓卡稳了，才快步赶上来解释道：“求主家给咱们做主，老爷来了几回，罚了好些人赶了出去，方管家将人都聚到前堂，正商议对策呢！您既然回来了，咱们总算是有指望，我这就去寻方管家，将这好消息传给大伙儿。”
“让方姨去后院寻我，另外，派人将铺子的管事们也一并叫来，带上账册，”易辞晚示意铜锭跟过去，省得其中再出什么差错。
她前脚入了后院正堂，得信的婆子们后脚便送了炭火过来，连同一盏热茶，一个两个的皆带着喜色，在门前探头探脑。
易辞晚正端着茶盏徐徐吹着热气，忽闻一声惊呼，方管家疾步如飞奔入后院，在门前一个踉跄，目光落到易辞晚身上，登时闪烁着兴奋，猛地扑进正堂，跌跪在易辞晚脚边，“大姑娘你……”她的视线在易辞晚手背上停留，眼里藏着揉不开的痛惜，“这是受了天大的折磨。”
方管家随同母亲多年，自八岁起便留在了易家，母亲在世时，终日忙碌鲜少伴她，一应起居都由方姨照料，易辞晚初掌易家时风波不断，也是方姨接了管家权，为她铲除后顾之忧，这才由得她肆意闯荡。
易辞晚忙将她搀起，一时眸光盈盈，略有些哽咽，“劳方姨担忧多时，”她将红肿发灰的手掌往袖口藏了藏，拉方管家入座，安抚道：“算不得什么苦，往年押货不也是如此奔波，何况有彭满他们一路相护，我倒是没受什么罪，顶多就是天冷了些，好在我体质热，风寒奈我不得。”
“您瞧瞧，”易辞晚摊开手臂缓缓转了一圈，上前握住方管家的手，柔声道：“这不是好好的？”
方管家抬手抹泪，替她捻起一缕碎发顺至耳后，眉心皱得厉害，她扭头吩咐其余人退下，放低了声音询问道：“害你的人可有眉目了？”
易辞晚轻拍她手背，眼中意味分明。
方管家了然，默然颔首，转头唤了外头的婆子过来，“去知会厨房备一桌好酒好菜，为大姑娘接风洗尘。”
“是是是！”那婆子喜气的屈膝一礼，接了差事出门张罗。
方管家扭头，神情蓦然凝滞，“若非彭满几日前带回了消息，叫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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