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酒楼的三楼雅间，两道身着绯袍的人影无语地看着对面认真给女儿挑鱼刺的男子。
“说好了旧友聚会，怎么还带了女儿来。”
奚博阳身子歪着，手里捏着颗花生米，悄声吐槽。
身侧的孔晖优雅夹菜，不予理睬，倒是被易骧听着了，笑盈盈地调侃回去。
“自然是为了挡你们的酒。”
“得了吧，我和明远可不信。咱们三个里最能喝的可是你。”奚博阳无情回怼。
想当年他们仨初入翰林院，孔晖与他都比行之年长，偏这家伙最意气轻狂，总要找几个名堂出去吃酒。聚会上不是暗戳戳地比文采，就是花言巧语地劝酒，搞得每次醉醺醺回家，夫人总要盘问他几句。
后来易骧终于成了家，他还和孔晖感慨着终于有人能管管他了，没想到，唉。
十五那天在大朝会上看见易骧，他大吃一惊。前几天没找到机会和他碰面，今个他倒自己送来信了。
旧友相约，就算再忙也要偷出闲来，明远亦是如此。
进食完毕的孔晖停箸放筷，取出手帕擦过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参与进聊天。
“相聚总是好事一件，借此庆祝行之高升倒也正好。”
“恭喜恭喜，这么一来，你们都是五品了，只有我还是个小小六品。”奚博阳摇头晃脑的，戏谑自嘲。
孔晖外派结束后就去了刑部，现任刑部员外郎，从五品。易骧上任青州通判，亦是从五品。而御史台六品侍御史之上便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他可攀不过去。
“言官以卑临尊、人微言重，向来如此。弘昭兄不必妄自菲薄。”
三人相视一笑，茶盏相抵，以茶代酒，送入喉中。
作为同期的进士三甲，出身迥异的三人在探花的心高气傲下推到了一起，即便未来渐行渐远、官场争斗，至少当下，这份情谊依旧值得珍重。
小月亮瞅了瞅三个碰杯的大人，再看看面前的杏仁露，小脸皱巴起来。
她不想喝……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月亮摇摇头，拍拍自己鼓鼓的小肚子，“已经很饱了。”
“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菜品吗？我们打包了带回去。”
唔……她叫不出来名字，只能指着空了的盘子，“这个，还有这个。”
声音脆嫩活泼，虽还有拘谨但也落落大方地表达了自己的喜爱。
女儿果然令人欢喜，就连行之也快速沦陷了。
奚博阳主动摇铃唤来了门外的侍应。
“客人有何吩咐？”
“再来一份金钱虾仁、决明兜子，放入食盒带走。”
“好咧！”
“等等。”孔晖唤停侍应，“同样的菜品我也要一份，稍后会留下地址，烦请送过去。”
“不麻烦不麻烦，您稍后在堂前的堂倌那里登记一下即可。”
想起来了，明远家也有个年岁差不多的闺女来着，唉，怎么就他不争气呢。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两个不比你这个闲人，该上值去了。”
“慢走不送。”
说着不送，易骧还是跟着起了身，拉着小月亮，“走，给两位伯伯送行。”
“两位伯伯再见。”
奚博阳没忍住悄悄摸了摸小月亮柔软白腻的脸颊，对上小月亮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脸上不由自主就挂上了笑，孔晖的面色也柔软了下来。
出门下楼，行至二楼拐角，小月亮忽然欣喜大喊。
“是娘亲！”
拐角那处，听闻声音的两名女子回头，正是岑遥和叶敏珺。
“娘亲！”
挣脱了易骧的手，小月亮噔噔噔冲到岑遥的腿边，仰着脸抱着她的腿不放。
“怎么了？”
岑遥屈膝蹲下，摸着她的头问。易骧没照顾好她？
小月亮扭扭捏捏贴到她的耳边，听清什么后岑遥脸色微变，嘴角轻抽。
小姑娘的一番举动，同样惊到了易骧几人，刚刚似乎还正常没问题啊。正诧异不解时，就见岑遥招手叫来了婢女画眉，带着小月亮去了……五谷轮回之地。
易骧扶额苦笑，这确实是他的疏忽。
还是奚博阳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咳，许久未见过弟妹了。”
岑遥正要点头回应，易骧回过神来，移至双方中间，“介绍一下。”
“这是吾家夫人，岑氏，这位是叶小姐；这两位是我旧时的同僚好友，明远、弘昭。”
“见过两位大人。”
岑遥和叶敏珺一同微微屈膝见礼，孔晖奚博阳也拱手问好。
“既然岑夫人在此，我等便不再叨扰，告辞。”
“走了！”
几人在酒楼门前分别，叶敏珺也顺势告别离开，瞬时门前就只剩了岑遥和易骧。
“你带小月亮出来怎么没让紫苏半夏跟着？”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图了方便。”
“下不为例。”
不远处的路上，孔晖回头瞥了眼那对相处融洽的夫妻，“岑夫人脾性甚好。”
“这不是正教训着吗，何以见得？”
“行之以初见之礼介绍我们，岑夫人可是没有半点不配合。”
易骧一走五年，他和弘昭却是常在京的，除去外派的三年，他二人每年都会携亲眷拜访易府，日常节礼也从未落下，与岑夫人和小月亮早已见过。
“说的也是。就连我家夫人也曾夸过岑夫人性情随和，颇为豁达。”
孔晖嗤笑，“豁达随和，不就是不在意吗。”
所以事事无所谓，顺其自然，听之任之。
奚博阳倒是想反驳两句，但这话放在岑夫人身上，确实恰如其分。
.
岑遥抱着小月亮上了马车，易骧也跟着挤了上来。
“你接下来无事？”
“无事，阿遥要去哪里，不如同往？”
“钓鱼。”
岑遥倚着车壁，懒洋洋地闭目养神，纤长的手指在发间隐现，轻轻梳理小月亮散开的头发。
“甚好。”
易骧斜靠在车窗边上，手肘抵着窗棂，目光悠悠落在对面，没有焦点，不知看的是小月亮、还是她身后的岑遥。
到了地方，易骧将小月亮抱下马车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挤挤簇簇郁郁葱葱的荷叶几乎铺满了湖面，零星开着一两支粉红的荷花，险些就要被岸边的垂柳遮掩。
他下意识地看向岑遥。
岑遥面色如常，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湖边卖钓竿鱼饵的老伯面前。
买了鱼竿租了船，纵使心有所想，易骧还是率先跳上了船，将岑遥小月亮挨个接了过去。
画眉递过两个食盒，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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