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两队人同伴而行。
山路崎岖,此处官道也不多,众人便只能在山间行走。
那白衣公子几人倒是很照顾穆千凝和彤云,见她俩是姑娘,便总是走走停停等待二人。
白日里一行人赶路,夜幕落下了便停下扎帐篷。
穆千凝和彤云是没带帐篷,但那白衣公子带了。
可巧,还带了两个,便送了一个与穆千凝。
最开始时穆千凝还拒绝,后来竟心安理得收下了,见那白衣公子的仆从和两个武夫席地而卧,穆千凝也不说将帐篷还给对方。
彤云还奇怪呢。
“姐姐,你不是向来不收别人东西吗?”穆千凝曾跟她说拿人手短,所以出来这一年,甚少收别人所赠之物,“怎么那公子给的帐篷你直接就收下了?”
“别人送了,为何不收?”穆千凝道,“况且这荒山野外的,若是没帐篷,让你睡着地上,你愿意么?”
确实不愿意,荒郊野岭,蛇虫鼠蚁多,先时她们也从未在外面睡过,都是走了官道去客栈休息。
如今却不想,穆千凝接了帐篷,还一起在山里睡起来,这本就让彤云奇怪了。
见她收了帐篷只是道谢也没别的表示就更奇怪。
“姐姐,咱们和他们同行也好些日子了,原本不是打算一直在山里待着的,什么时候去下一个去处?”
穆千凝看她,“你想走了?”
是有点。
彤云犹豫半晌,“姐姐不觉得,我们和几个大男人同行,并不方便吗?”
即便经了这些日子同行,确实看出对方是好心人,可到底还是不方便。
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对方好心,谁知道日后如何?
不若赶紧离了各自分开得好。
听了她的顾虑,穆千凝笑了笑。
“不无道理。”说着起身,往那白衣公子跟前走。
见她迎面走来,白衣公子先是一顿,忙开口问:“穆姑娘可有事?”
赶着说话就是为了让穆千凝别再往前,可对方像是没看出来意思似的,还直直往前走。
眼见就要凑到跟前,一旁站着的高大仆从忽然往前几步,挡在两人中间。
“哎,你怎么又……”
彤云早看这仆从不顺眼了,观察好几日,发现对方似乎真是仆从,便十分不满意,尤其见他冒犯自己姐姐,更是不快。
“没事没事!”
白衣公子忙开口,从仆从身后探出个头来。
“穆姑娘说就是了,我这仆从自从死里逃生后性子便有些古怪,我已习惯了,姑娘莫见怪。”
穆千凝也真不计较,笑语晏晏地歪了头,对着白衣公子道:“我二人是来辞行的。”
“辞行?”白衣公子有些惊讶,也顾不得别的,忙起身从仆从背后走出来,赶着问,“穆姑娘是已经到了要去之处,怎么走得如此着急?这地方荒郊野岭,你二人姑娘家独自离去,怎么叫人放心?”
穆千凝注意到,对方说话时,眼神往自己仆从身上瞥了下,又赶紧收回。
她脸上笑意更深。
“还没到地方,但也差不多了。我先前同我这妹妹一路过来,是为了去投奔人的。先时因不知底细也没敢同你说,我那未婚夫婿就在此去五十余里的村子里,我正是要去寻他,他还等着我去成亲呢。”
一席话说得白衣公子和彤云都怔住了。
“姐姐,什么未婚夫婿……”
彤云话没说完,穆千凝转身拉过她的手,叹了口气。
“彤云,你当时年纪小,你不记得了,那小时候总是给你糖葫芦吃的大哥哥,后来爹娘替我与他结了个亲,说等我到了年岁便出嫁。谁知后来他家遭了难,逃去了外乡,没了音讯,后来爹娘去了,我带着你独自讨生活,好容易才寻到些消息,得知他痴心,如今还在等着我呢,这才带着你去投奔他。日后咱们去了他那儿,不说穿金戴银,但好歹不用为吃食奔波了。”
彤云被她一番话说得一怔一怔的,脑子都没转过来。
那白衣公子更是着急,听完这些忙问。
“果真有未婚夫婿?”怎么没听陛下说过啊?皇后殿下还有未婚夫,这闹得什么事啊?
他觉得自己背后汗都下来了。
“我一个姑娘家,拿这个骗人作什么?”穆千凝说着拉了拉身边彤云的袖子,“妹妹,你说是不是?”
“啊?”彤云还在云里雾里呢,骤然被一拉扯,下意识点头,“啊对对。”
白衣公子更感觉如芒刺在背了,身后的视线像刀子要割了他。
“我观穆姑娘年纪尚轻,不想竟有了未婚夫婿。只是就算要去投奔,眼下尚余五十里地,我们相识一场,若果真要去,这后面的路还是叫我等送你二人吧。”
他也是尽力了,实在想不出法子再留人了,总不能说让别人别去找未婚夫吧?
“没事的,来之前我都打听好了,再过了这山,趟过两条河,便是坦途了。”
那白衣公子费尽口舌也没能让穆千凝继续留下,便只能说眼下天色已晚,不若休息一夜,明日再上路不迟。
这回穆千凝没再拒绝,应下了。
当夜,穆千凝躺在帐篷里,身边是熟睡的彤云。
彤云倒是没心眼,夜里听了她一顿胡诌后,竟也不追问为什么她要当着白衣公子面编排出个并不存在的未婚夫婿来。
这会子睡得正香。
穆千凝却没什么睡意。
她看着帐篷顶部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夜深林静,只听见夜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偶尔有一两声蝉鸣鸟叫,愈发显得林间空旷。帐篷不远处燃着两个火堆,一是照明,二是为免有野兽半夜袭击,以火堆吓走它们。
火堆燃放,不时间发出噼啪的响声,算是寂静的林中另一种乐曲。
穆千凝听着外边的动静,闭了闭眼,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在上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敲着另一只的手背。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唤了声彤云。
对方没什么反应,甚至在听了她的声音后,转了个身继续睡。
穆千凝笑着摇摇头,接着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打扰对方。
夏日的夜,月明星稀,站在茂密的林间抬头便能看见天上繁星点点,昭示着明日又是个艳阳高照之日。
那白衣公子的帐篷离穆千凝她们的并不远,却也不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此时那帐篷也静悄悄的,一旁两个武夫半靠在树边闭目休息,而那整日戴着面具的侍从此时不知去了哪儿,并不见人影。
穆千凝也没在意,瞥了眼便轻着步子往外走。
他们扎帐篷的地方往前走不远便是条小道,出去便不是郁郁葱葱的茂密丛林了。
穆千凝往前走,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半夜离开帐篷会有什么危险,面上神情也很是放松。
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步子来精心一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原本这夜深人静的林子里,听见这样动静,该是担忧的。
不知是蛇还是野兽。
可穆千凝却并不紧张,在听见没了动静后又继续往前,她手中也没带烛火,渐渐地,离帐篷和火堆的地方越发远了,直到看不见一点火光,唯有天际银月的光辉洒落,隐约照见地上的路。
这样情况分明不好走,可她却像是知道哪是哪一样,脚下步子并不停顿。
忽地,走出小路的她身影闪了闪,竟消失在夜色中,怎么也找不见了。
林子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回声音愈发大了,像是在找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穆千凝走过的路后边有道人影出现,月光倾泻而下,隐约照出那人的模样。
——竟是那终日戴着面具的侍从。
此时他高大的身影在穆千凝消失的地方来回寻找,即便看不见面具后的脸,也能瞧出他焦急的心情。
显然,方才穆千凝身后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是他一直跟着对方,只是不曾想,夜黑草密,他一晃眼的功夫就将人跟丢了。
此时因为担忧对方安危,又担心对方是不是掉进什么隐秘的洞里,他心中十分焦急,来回寻找,却不曾看见人影。
“该死的。”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心中的担忧愈发腾升而出,不禁骂了句,“怎么跟丢了!”
接着又开始找。
可又找了半晌,还是不见人。
他顿时慌了,怕穆千凝真是落了什么陷阱里,也顾不得其他,从袖中摸出个精致的哨,吹响了它。
一时间,哨声响彻整个林间。
歇在枝丫上的鸟听了这响声都吓了一跳,扑棱了翅膀飞走了。
不多时,有疾步而来的响动,下一瞬,七八道人影出现在他跟前,跪地拱手。
“陛下。”
他没摘下面具,只是示意几人先前穆千凝消失的地方,声音低沉地开口。
“皇后不见了,去找。”
“是!”
几人应声后就要散去,却不想身后忽然响起清丽的女声。
“要去找谁?”
这下众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戴了面具的天子,听了这声音后先是顿住,接着狂喜,下一瞬转身,当看见那月光下隐约可见的熟悉身影后,猛地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将人圈入怀中,却被对方抬手一拦。
“等等!”穆千凝皱着眉脸带怒意,“你这侍从好没脸皮,上来就乱抱人家姑娘么?走开走开!”
说着将人推开,对方没料到她会如此,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整个人往后一倒。
“陛下!”
“陛下当心!”
先前那几个听哨响而来的暗卫赶忙上前,只是还未扶住对方,对方已自己站稳了。
“婉婉?”刘淮自知已暴露了,也不再装,见对方抵触便喊了声名字,谁知穆千凝听后冷哼一声。
“谁是婉婉,你可别错认了人!我与你不相熟,别乱喊!戴着个面具,哪个认得你是谁!”
听到这儿,刘淮明白了什么,抬了抬手,“都退下。”
那几个暗卫又是应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刘淮这才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穆千凝许久不曾见的脸。
“婉婉……”他又唤了声。
穆千凝,“陛下终于演累了?这几日戴着面具,看我与彤云,可不跟看笑话似的。今夜若非我炸你一炸,想必陛下还要继续演不是?”
刘淮自知理亏,想上前去,却又怕她不高兴,便只敢站在原处。
“婉婉,朕不是有意瞒着的,朕是怕你,你还是不想见朕,才出此下策……”
“那这一年来派暗卫一直暗中跟着我也是不得已吗?”
“……你都知道?”
开始是不知道。
刚离宫那会儿,穆千凝没什么心思去观察这些,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走走停停看看四处风景。
发现有暗卫跟着,也是一次偶然,但发现之后的穆千凝没揭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是想看看刘淮究竟能坚持多久。
从喜田村离开时,她那样笃定不会被追上,就是因为知道一直有暗卫在周围。
只是没想到,离开喜田村后竟会碰到乔装的刘淮。
在看到戴面具的对方第一眼时,她便认出来了。
毕竟共枕一年多。
尤其是扮作仆从,却还是收不了自己那天子性子,谁家仆从在自己主子跟前会那样放肆?哪个当主子的又会这样畏惧自己仆从?
穆千凝一开始是想着揭穿的,后来看对方为了演戏一声不吭,整日戴着面具,便觉着好玩,就陪着闹了这么些天。
这几日她还各种接近那白衣公子,想这激一激刘淮,不想对方竟如此能忍,愣是没暴露。
今夜她故意说了那未婚夫婿的事,不想对方还是不吭声。
这才让她半夜出来,因为她知道,刘淮一定会跟来。
“这些日子看陛下演戏倒是有趣,只可惜我要去找我那未婚夫婿了,明日便看不着陛下的戏了。”
原本还好好的刘淮,听了这句,脸色一下变了。
“什么未婚夫婿,你是朕的皇后,朕从未听两位泰山提起你有婚约,又从哪儿冒出来的未婚夫婿?”
听他说两位泰山,穆千凝便知这一年来他应是时常找双亲说话。
“陛下怎么还跟我爹娘问这些?”
“你不在身边,朕便只能找两位泰山问些你以前的事。”他说着又道,“莫要岔开话题,你哪来的未婚夫?”
天知道白日他听见对方说未婚夫婿时心中有多恼火,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眼下有机会了,定是要问个明白。
穆千凝笑了。
“自幼婚约是假,但未婚夫婿未必是假。我离宫一年,陛下虽派人跟着,却又不能事事都知晓。陛下怎知这一年我就不会有未婚夫婿?”
天子脸色更差,只是夜幕之下,并不能发现,但周遭凝滞的氛围都体现出眼下他心中的怒意。
“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叫朕知晓,朕定要……”
“陛下要如何?”穆千凝问,“要治他的罪,还是抓了下狱,又或者,杀了他?”清亮的冷笑声响起,“一年了,陛下还是这样,一点儿没变。”
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刘淮心中一紧,忙开口服软。
“婉婉,朕错了,你别生气。”他抬了抬手又放下,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朕,朕不会如何,也不会做什么。朕知道你不喜欢。这一年来朕想了许多,先时是朕太过了,不顾及你的感受,让你难过了。你离开朕一年,朕好似过了半辈子,若非有暗卫隔段时日送了你的消息回宫,朕都不知该如何熬。”
若非思念过甚,他也不会不顾及自己身份出宫会有什么后果,就这样出来了。
还扮作个侍从,连彤云那个小丫头都能呵斥他。
这些日子虽说演得难受,但能一直看着婉婉,他心中也满足了。
原还担心暴露身份后对方还是会抵触他,可适才一番言语,刘淮自然看出对方的转变,哪还敢再表现出昔日那霸道不讲理的模样,赶紧软了语调,做小伏低。
“婉婉,你明知朕最是受不了旁人与你有什么牵扯,为何编个子虚乌有的未婚夫婿来诓朕?就算知道是假的,朕心中也不好受。”
只是如今他也不敢再做什么,否则再惹恼了对方,只怕这一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你都离宫一年了,这一年来,朕思念你至极,却又不敢打扰你。”他的声音有些低,显然心情也低落,“原想趁着这些日子陪着你,能多看看你,不想一早便被你发现。你若不想看见朕,朕再戴上这面具就是,只是不要离开……可好?”
最后那句问得小心翼翼。
穆千凝沉默的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无非就两个意思。
想她了,和不想离开她。
“我也不是非走不可。”半晌,她才徐徐开口,“但你要答应我几个要求。”
“好,是什么,只要你说,朕都答应!”
“先别应的这么快,万一我说了,你做不到呢?”
“若做不到,朕立时就走,日后绝不出现在你跟前。”像是怕穆千凝不信,他便又加了句,“再昭告天下,皇后病重不治,举国哀悼。”
这倒比空口许诺再不见她要有分量得多。
穆千凝顿了顿。
“第一件,我还不想回宫。”
“好。”
“……第二件,我不想要孩子,不是现在,是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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