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晓芾先绕了一趟茶水间,把清晨没干完的事儿扫了尾,又交代了手下的小丫鬟看好这里便回屋歇着。
晓芾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又拿出那只嫩绿的荷包,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倒是有点压手,打开一瞧是一张百两的银票和一把子金瓜子。
凤梧宫还是大气啊,晓芾拨拉着金瓜子笑得开心,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两天后的夜半。
晓芾今晚当差,像她这种大宫女已经没有值夜这种说法了,只要太子不熬夜,晓芾就不熬。不过近几日皇后从各宫里都揪出不少人,那些人都一去不复返,晓芾也不愿猜测人都去了哪儿。
不过如今皇宫上上下下都缺人,东宫的人可不能随便挑两个进来,是以内务府如今还没选好人,这当值的空缺只能由晓芾自己上阵了。
“姐姐何苦亲自当值,劳心劳力的,您吩咐一句,大把的人儿等着为您分担呢!”小何公公甩了一下手接过晓芾递给他的茶,细咂了一口说道,“姐姐这手艺当真是好!”
“没什么可干的,值夜也不费什么劲儿,也让小丫头们松快松快。你怎么来这里了,事儿都办完了?”
曹公公是跟着太子一同出宫了,这手底下的活儿也都交给了几个他培养的人,其中小何公公可是总揽大权,东宫主人走了,东宫可不能停止运转,他最近也是忙得很。
“哪儿能啊,这事儿哪儿有能办完的时候!我来姐姐这里偷个懒,您可别嫌弃我。”
晓芾自是知道这些话都是托词,小何公公过来是必定有事儿要说的,宫里无缘无故的走人情是不存在的,没人有那个闲功夫。
小何又抿了一口茶才张口:“姐姐可知近来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不过两日前皇后娘娘唤我到凤梧宫问话,难不成这事儿牵扯到咱们东宫了?”
“唉,说来话长,姐姐可知容嫔?”一提容嫔晓芾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小何公公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在往下说,“容嫔诞下九公主后就渐渐失了盛宠,于是便找上了咱们的皇后娘娘,娘娘心善,多次庇护容嫔母女,可谁想到这竟是招了个祸害回来!”
“四皇子年幼,皇贵妃可是把四皇子当眼珠子似的,可偏偏这见风长的皇子食不下咽但又腹中饥饿,见天儿的还呕吐不止,这可是急坏了皇上和皇贵妃,那几位御医便是这么没的。”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小何公公还特意放低了声音。
晓芾已经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抬头问小何公公:“容嫔可参与到这事儿上了?”
“哎呦喂,岂止是参与,这事儿就是容嫔一手策划的!她先假意投诚,取信于皇后娘娘,又趁娘娘身体虚弱扯着娘娘的旗号指使底下的小丫头,一步一步将那邪物送到了四皇子口中。容嫔也算个能人,没成想竟真的成功了,不过还是皇贵妃看的紧,四皇子终是给救回来了。”小何公公这语气还带着点遗憾,仿佛在惋惜什么。
小何公公话锋一转:“姐姐可知皇后娘娘为何唤你过去?”
他也没等晓芾开口,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声音放低了不只一星半点:“姐姐可还记得你烧毁的那方帕子?那帕子便是物证!这可是明晃晃的阳谋啊,也幸好姐姐先人一步把东西烧了,没让那位……”说着停了一下,指了指天上,“没让那位的人看到这方帕子在咱们东宫出现过,若是姐姐把东西原封不动的交上来,殿下再派人去查这是个什么物件,什么来源,那起子小人定当黑白不分的胡乱攀咬殿下,你说说这不就坐实了是殿下指使的么!那位本就偏着四皇子,再出了这么一件事儿啊,啧啧啧。”小何公公自己感叹了会儿,“姐姐是个有福之人啊,想那容嫔也没料到这般情况。听说皇上查到咱们这里断了消息,还是皇贵妃的人揪出了容嫔。”
“皇贵妃也是真的心急了,像是往常,定要借此事发挥一番,拉娘娘和殿下蹚一蹚这浑水,这次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查到容嫔就收手了。”
晓芾迫切地想知道容嫔现在的情况,张口追问:“容嫔娘娘呢?九公主呢?”
“哎呀,瞧瞧我这嘴,容嫔早就被皇上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又赏了一杯酒给赐死了。九公主也被送到别苑去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是周家动了什么心思,九公主真不一定逃得过去。”
晓芾只听到了容嫔被赐死就呆愣住了,那朵在冬日里绽放的花终是凋零了,她不敢……没什么不敢的,一无所有了还会怕再次的一无所有吗?六丫的死带走了她所有的生气,怕是从那一天起,她便心存死志了。
也不知这宫里有多少的行尸走肉,被迫献祭了灵魂,只空等着□□被碾落成尘。
“你说那容嫔也是不知好歹,听说入宫之前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好不容易得了宠,有了九公主,还万般作死……”
曹公公若是在这里怕是要一脚踢开小何公公,他可是知晓容嫔和晓芾是认识的,甚至清楚容嫔承宠前与晓芾见过一面。要不是确认晓芾一直安分守己,怕是她早就成了乱葬岗中的一个。若是曹公公在这里,肯定瞒得晓芾连知道这件事儿的机会都没有。
小何公公看晓芾一动不动,脸面黯淡无光,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毕竟差一点就卷入这么大的事儿里,能捡回一条命都是好的,别说毫发无损了。
“姐姐莫惊慌,这件事牵扯到东宫的地方有限,再有人攀咬,皇后娘娘就代为处置了,容嫔势弱无宗族也掀不起风浪,姐姐放宽心就好。”
后来小何公公看晓芾神色实在恍惚,又叫来小丫头把她送回屋子收拾妥当才算。
晓芾整夜未睡,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脑中想法纷杂,为别人不值,也为自己不值。她也被利用了不是吗?若不是她心软早早烧掉帕子,五丫不会想不到事情暴露后,她绝对逃不过问责,甚至她会是最早被处置的一个。
“真烦。”晓芾翻翻身,把一切抛诸脑后,沉沉睡了过去。
……
日子步入正轨,除多了几个眼生的太监丫鬟外,东宫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儿发生。
太子回来听闻始末后,又赏了晓芾一盘子的金锞子,这件事儿便揭了过去。
欢颜宫仍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每个都神色急切。
身着金雀花黄绣着凤凰的寝衣,外面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袍的皇贵妃守在四皇子床前,面色悲戚。
她的阿琮接连两场大病,身体虚弱极了,就连呼吸也都轻轻浅浅的,胸脯好一会儿才看得见起伏。
皇贵妃用手轻轻拂过眼前小人儿的脸。
七年来,她刻意的养废了阿琮,如非必要,阿琮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参见……”
只见一人闪过屏风快步走到床前,常年沉迷女色让他的身体并不是非常健壮,他伸手搂住皇贵妃,盯着四皇子,压低声音:“朕都到了御医为何还没到!四皇子必须尽快好起来!”
皇贵妃靠在皇上怀里,看着是哭的力气都没了,可埋在皇上怀里的脸却是笑着的,她的手颤抖的摸向龙袍,最终停留在了皇上的胸膛。
皇上以为他的爱妃是将他当做依靠,于是将她抱得更紧,却不知她在觊觎龙袍里那颗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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