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是,可她都睡了这么久了,会不会死了啊?”陈谡的母亲王氏话语里带了几分犹疑。
孟琼只听得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腿被人踢了几脚。
好端端地,说话就说话,踢人干什么?她闭着眼睛继续装死,但心里将他们的一家都问候了一遍。
“死了怕什么?”
“埋了就是,左右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了,谡儿前两年在左家庄打死两个,去年又在三里铺溺死一个,最后不都是你埋的尸么?”
说话的是王氏的兄长王孝儒。
王氏闻言倒也触到伤心事,“当初谡儿他爹死后,我就该带着他走的。人情凉薄,县丞和当初他爹的部下在他爹活着的时候对我们恭恭敬敬的,他爹一死就变样了。谡儿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难免走偏了路,说起来,也是我教导无方才走到这一步。”
王氏长吁短叹。
王孝儒却没什么耐心听这些,只摆了摆手,“一炷香之前,我让人带信去了郡署,待会子不信魏王不来。”
王氏点点头,“魏王不是个好相与的,谡儿年少时与他交恶。这邻郡我们就不去了,谡儿他爹死前还流了些银子给我们,哥哥,那些钱当初都放在你的商号里,待到事情了结,还望哥哥把承诺谡儿帮忙的五十两给他,连带着他爹留下的三百两都给我们,我们换个地方去过日子。”
陈谡的父亲虽是清官,但临终前多多少少也留下了些积蓄。
这些积蓄先前一直搁在王孝儒的商铺里,如今是到了要拿出来的时候了。
王孝儒神色有些不自然,口中却仍旧安抚道:
“妹夫留下的东西我自然是要还给你们的,当初也说了,钱生钱利生利,你要本金,我自然会给你们,等忙完这阵,我就去钱庄给你取钱。”
月色掩映柴扉。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叩门声,是给郡署府报信的人回来了。
“老爷!”
小家丁急匆匆往这里走。
王孝儒见是报信的人,上前走了两步:“如何?魏王怎么说?”
小家丁粗喘了几口气,“魏王……魏王……”
“魏王说什么?”
小家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魏王今日也不知怎的,这么晚还不曾歇下,他刚要出郡署,听了我的话倒是停住了,回头对我说,给您一个时辰,让您怎么带来的就怎么送回去。还说,如若不送,让让您小心您的发妻和儿子……”
王孝儒脸色变了变,却又强装镇定地出门去喊身边的侍从,“夫人和少爷呢,现下在府里头么?”
侍从忙去房间看,过了会子又回来,“夫人和少爷两个时辰前去十里铺买糕点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但到现在都迟迟未归……”
听了这句话。
王孝儒恨恨地咬了咬牙,
“卑……卑鄙……”
王氏扶住自家兄长,王孝儒抚着作痛的额头,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
周誉确实不是什么清风霁月之人。
这一点孟琼比谁都清楚。
只是,听了王孝儒的话后,她有点想知道,周誉不是已经决意这辈子都不再管她了么?如今又管她做什么呢?
孟琼的眼睫颤了颤。
许是想念头太过入神,忘了遮掩自己如今已经醒了这件事,她的手指也禁不住动了动。
王氏低头扶着王孝儒坐下,正给王孝儒顺着气,可巧就看见孟琼的手指动了动。她皱了皱秀眉,“这丫头是醒着的?”
孟琼心里一紧。
本想再装一装,可这装疯卖傻又实在不是她擅长的,不得已,她只得睁开了一双不算澄明的眼睛。
王氏盯着孟琼,美眸之中不知在酝酿着什么样的心思,过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吸了一口气,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来。
朝着孟琼就刺了过去。
销魂散让孟琼没什么力气,她挣脱不开身上的绳子,但瞧见刀子的时候本能地偏了偏身子。
王氏似是下定了要杀她的心,这一刀没有刺中,又狠了心要刺第二刀。
好在王孝儒拦住了她。
“你疯了么?魏王要留着她!你杀了她,我的一家老小还活不活了?”王孝儒遏制住失去理智的妹妹。
王兰芝却很是狠心,“可她听到了谡儿做的事情,她活着,谡儿也就活不了了。”
这世上的血亲也有浓与不浓之分。兄妹之情到底是比不上母子父子之情,孟琼呼了一口气,没成想,来这一趟,还能见一遭兄妹失和。
身家性命,至关利益面前,人人都想保住自己的最亲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孟琼有些讷讷地想,纵然是这天底下最自私的人也是有舐犊之情的,那她的父亲呢,真的把她当过女儿么?
王兰芝跟王孝儒在一道争执不休,陈谡白日里被周誉罚完那一遭就被打出了郡署,但因为脸被打伤,一直没敢回家见人,直到此刻,才跌跌撞撞地回了府邸。
他满身酒气,手里头还拎着一个酒罐子,一张脸被打得肿烂,王氏顾不得哥哥,见儿子这个样子,忙扑上去心疼得抱住他。
“怎么教郡署的人打成这样?”
陈谡推开母亲,手里的酒壶被他砸碎在地上,酒汁四溅的同时,他眯起眼睛,借着柴房内微弱的烛火瞧见了被捆着的光影中的孟琼。
相识多年。
在陈谡的记忆里,孟琼一直是一个拿着剑跟在周誉的身后赶也赶不走的人,她年少时爱打架,南陈郡十里八乡的纨绔子弟都基本上都认识她。她谈不上嚣张,也谈不上跋扈,但自幼打架没输过,如今已这般姿态狼狈地被扔在这里,倒是让陈谡没想到的。
“孟琼,你也有今天啊,我收拾不了周誉,我收拾你还不成么?”
陈谡冷笑两声,正愁一肚子的邪火没有地方发,见了孟琼后,径直夺过了自己母亲手里的刀子。
他走到孟琼的面前,刀光映衬着她那一张足够清丽足够明艳的脸,陈谡本想着用刀子将她千刀万剐来报复周誉,可刀尖碰到孟琼的脸蛋,望向她那一双没有畏惧,只有无畏的眼睛时,又突然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他起身,将刀子收入刀鞘之中。
“舅舅。”
陈谡回身唤了一声王孝儒。
自家外甥向来做事不讲章法,王孝儒妻子的命如今还捏在周誉手里,正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孝儒原本打得一手好算盘,想着借孟琼来同周誉谈判,没想到,中途把自己的家人也搭了进去。如今半路杀出来自己的这个疯外甥,王孝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得满手心冷汗应了陈谡。
“其他商号的人如今都在府衙门口,早上我带着其他乡绅是去闹事的,他们官兵用蛮力那还说得过去。如今各大商铺的东家是好言好语去谈事情的,他们若再动武,那就说不过去了。舅舅,你要什么,你如今只管去谈好了,这个人,我带走了。”
陈谡收起刀子,阴森森的目光落在孟琼的身上。
孟琼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要做什么,只是用足够冷静的目光回望他。
王孝儒企图阻拦他,“谡儿,你舅母和你表弟还在魏王的手里……”
陈谡不吃这一套,只是走到孟琼的面前拽着麻绳的一端将她提起来,“周誉还是存着要做天下之主的心思的,他只要还想要那帝位,还想要民心,就不会真的动弟弟和舅母的。”他轻哼一声,说着拽着孟琼往外推。
陈谡这些年做了太多欺男霸女的荒唐事了,王兰芝身为母亲最初还是阻拦的,可到如今,那些脏事儿恶事儿做的太多了,王氏自己也涉足其中,想拦也拦不住了。
孟琼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刻王氏只想让孟琼死。所以也任凭儿子将她带走。
府邸的偏门外放了一匹马,孟琼被陈谡一路拽到偏门处,紧接着,就直接被他扔上了马。
销魂散的药效太强,非六七个时辰不能解,孟琼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只是任由他摆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们年少时候就不对付,那时陈谡的父亲还是前前任郡守,他就总是欺负郡里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孟琼曾经使伎俩教训过他几次,有一次教训的比较狠,让他磕破了头,后来事情闹到陈谡的父亲那里,陈谡的父亲什么也没说,反倒是罚陈谡跪了两日的祠堂。
这世间的爱与疼惜分很多种,有的是几乎放肆的宽容也有的是近乎严苛的教导。
孟琼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陈郡守还活着,如今的陈谡会是个什么样子,是会在他父亲的刚正之下一遍一遍被掰正,还是会永远觉得父亲让他低头,仅仅因为周誉是皇子,而她孟琼又有一个做宰相的父亲?
孟琼不知道答案。
正如她不知道,如果两年前她不在上阳关,她不曾亲历上阳关的那一场大水,那她与周誉的结局会不会比现在好。
“陈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落在这个人手里,孟琼虽已认命,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黑夜漫漫,血月高挂在天上,仿佛要将这黑沉沉的夜里为数不多的温柔吞噬。
陈谡捏紧马鞭,近乎残忍地笑道:“去个老地方。”
他说着,从怀里扯出一块布来,蒙住了孟琼的眼睛。
孟琼瞧不见周遭的一切,心里一下子变得没有底起来,只得无声地抓手底下的马背。
耳畔是连绵不断的马蹄声,狂风呼啸。
孟琼心里没有谱,只是在心里大概的数着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约莫是两个时辰左右,陈谡的马终于停了。
他拽着孟琼下来,走了一段路,又让她坐下来。
出于本能,孟琼伸手去摸周遭的环境,只勉勉强强碰触到了潮湿的石壁。
“当初你们离开南陈郡后,我带人去过梁园,孟琼,你猜我在梁园里头找到了什么?”陈谡笑了笑,耳边是开启木盒子的声音。
孟琼不明所以,却还是缓声道:“陈谡,我不像你,我的梁园里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是么?”
陈谡笑意里带了嘲讽。
一沓子的信笺被扔给孟琼。
孟琼的指尖能觉察出这是信笺之类,先是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信。
“孟琼,福惠皇后每半年来南陈郡看望一次周誉,其余日子里都靠着书信与魏王交流,可你的妆匣里还剩了这么多的信笺,福惠皇后当初给周誉的信,你没有封封都给他啊?” 陈谡刻意拉长语调,似是要探她的反应。
孟琼呼吸滞涩了一下。
福惠皇后从前寄来梁园的信,都是她送给周誉的。她也确实当初扣下了几封,这是她认的。
只是那时候朝中纷争不断。
他为救先帝挨的那一剑极重,前来给他治伤的大夫说了,他需要静养。而那时福惠皇后寄来的信里总还夹着玉簟秋的信,说的无非是些朝堂事。两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