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介绍过自己后，面试官的问题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砸下来——
“看你摄像头的背景……你现在是在泽城吗？”
“不……我还在老家。”桑西匆忙补充一句：“但我很快就会去泽城的。”
“你之前去过高原以外的其他城市吗？”
“……没有。”
“你简历中并没有提到大学的教育经历，请问你上过大学吗？”
“没有。”
“那你之前有过在较大的人群面前演讲的经历吗？”
“也没有。”
“我们的讲解员需要背诵解说词，你的背诵能力怎么样呢？”
桑西总算抓住机会：“我比较擅长记忆东西。”
“那能用普通话背诵一段内容吗？诗歌、散文或者任何文段都可以。”
“唔。”桑西在回忆中搜寻许久，脑海中闪过好几个程蒲为了帮她记住词语用法而编的顺口溜。
但是那些顺口溜都比较随意，而对方想听的，明显是偏正经内容。
她犹豫半晌，轻叹了一口气：“抱歉……”
“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录用你呢？”面试官的眉毛紧巴巴地皱成一团，略显不耐。
她的视线移向别处，片刻又转了回来：“你也投了其他公司吧？我劝你就不用浪费时间了。以你这个水平，整个泽城都不会有人要！”
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桑西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视频连线很快切断，她对着屏保发了半天的呆，才渐渐回过神。
面试官说，整个泽城都不会有人录用她的。
她自诩做好了准备，到头来却不过是自以为是。那个世界不属于她，她注定融不进去。
桑西熄灭屏幕，慢吞吞上了床，裹着被子缩到了角落里。
愣神的功夫，手机再次响起。
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来电，桑西以为是另一家公司的招聘回复，直接挂断了。
然而对方很快打了回来。
快节奏的铃声吵得人心焦，桑西忍耐不住，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她以为自己会听到普通话，却没想到对面说的是藏语：「喂，桑西嘉措是吧，你阿爸吃饭的时候忽然晕倒了！」
「什么？」桑西当即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他现在在哪儿？」
「我们把他送来县医院了，你也抓紧过来吧！」
挂断电话，桑西一刻不敢耽搁，甚至顾不上披件衣服，直接敲响了程蒲的门。
程蒲开门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桑西克制着喉咙的堵塞感，把安古的事讲了一遍。
「现在路上没有车可以搭了……能麻烦你开车送我过去吗？」
“不麻烦，你阿爸出事情，我本来也该过去。”程蒲说着，把车钥匙交到她手里，温声叮嘱一句：“你先去车上等我。”
桑西点点头，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自卑、担心、焦急……种种情绪编织成一张难以挣脱的大网，将她束缚其中。她双手环抱肩膀，只觉得阵阵发冷。
程蒲没让她等太久，很快回到车里。
他把书包放到后排，又为桑西披上一件外袍：“夜里风凉，当心别感冒了。”
「……谢谢。」外袍上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桑西把袍子裹得更紧一些，汲取着有限的温暖。
他平静地看着她，指腹顺着她的脸颊一路上行，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桑西，你信我吗？”程蒲声音微沉。
她吸了吸鼻子，缓缓点头。
“那就不要害怕。”
“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犹如一块儿磐石沉入水中。东挨西撞的潮水终于找到了重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
程蒲卡着限速一路飞驰，用时比平常少了一半。
抵达县医院的时候，安古已经醒了，坐在急诊科的观察室里。
周围围着四五个人，都是和安古一起开会的。见到桑西和程蒲过来，自然而然地让出空间。
「阿爸！」桑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您没事吧？」
「没事，这么晚了，还让你和程顾问专门跑一趟……」安古歉意地看向两人。
程蒲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平和问道：“医生怎么说？”
一提到这个，安古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是什么慢性疲劳综合征，过度疲劳体力不支导致的昏厥。」
……还好，不是什么急症重症。
桑西悬着的一颗心落下大半，但仍不敢放松。
邻村村长接话道：「都让你别那么拼命，注意休息！这下好了，把自己拼出毛病来了！」
安古垂着头不答话，年过半百的人，像个小学生似的低头听训。
「那……医生有没有说，这个病应该怎么治疗？」桑西又问。
邻村村长拿出一张病例纸：「呐，这上面都写了——要保证休息、营养饮食、适当运动。最主要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不能再有那么大压力了！」
「按照医生说的，就能完全好转吗？」桑西咬住嘴唇。
「完全恢复有点困难，但是只要保养得当，正常生活是没问题的——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晕倒了。」
邻村村长见她一脸忧虑，劝道：「要不然，你再去问问医生？」
县医院人手有限，深更半夜，急诊只有一个医生值班。
桑西看了眼急诊室门口排成长龙的队伍，又看了看写得满满当当的病例，小声说：「……既然医生都给了治疗意见，就别反复打扰人家了。」
另一位村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安古的肩膀：
「我看你啊，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把村长一职给辞了吧！先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才能看到村子走向繁荣的那一天不是？」
「不是我不愿意退位让贤——我也试探地问过村里几个比较优秀的青年，他们都没有想接棒村长的意思。」安古懊恼地挠了挠头。
「你光想着外人，也想想自己家人啊，之前不还跟我炫耀次仁把村民之间的矛盾处理得很好么？」对方继续道。
安古不大赞成：「他今年才毕业，年纪太小，恐怕不能服众。」
「那桑西呢？她这段时间为了生态旅游的项目，没少东跑西跑吧？这一点，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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