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的支持下，视频计划很快启动。
大卓和阿文承担起了主要的拍摄工作，桑西跟着他们一起，和村民进行沟通。
程蒲原本不想她再为这事儿烦心，但是看着桑西乐在其中的样子，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中午刚过，正是最晒的时候。
桑西浑然不知，衬衣的长袖挽至手肘，顶着太阳站在广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拍摄现场。
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血痂剥落，露出新生的皮肉。被汗水一渍，有点痒痒的。
桑西伸手去挠，感觉到有点疼，才反应过来自己伤还没好。
但是现在收手已经晚了，她看着泛起红点的皮肤，怔怔发愣。
“晒不晒？要不要去屋檐底下站会儿？”程蒲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动作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不用，我就站在这儿吧，有什么事儿还能及时帮上忙。」桑西好不容易有事可忙，坚持留守在第一线。
他垂眸看了眼被她抓红的位置，湿纸巾轻轻擦拭过伤口周围，又拿出一管药膏，轻柔地涂抹在她的手臂上。
药膏的触感劲凉，酥酥麻麻的，抹上以后立刻就不痒了。
他涂药的时候神情认真，动作轻缓，好像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他帮她上了多久的药，桑西就看了他多久。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他却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洞察她的需求，适时予以帮助。
好像他们天生就具备这种默契。
程蒲涂完药膏，却没有放开她的手，仍然紧紧握在掌心。
他淡声出口，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扫过她的耳际。
“或许，是我想错了。”
“我所认为的保护，或许从本质上讲，只是自以为是的限制。”
桑西从程蒲的牵引里挣脱出来，反客为主，用小一圈的手掌裹住他的大手。
她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道：「高原的儿女，不会遇到点小事就退缩的。」
「遇山过山，逢水涉水。与人为善，却不代表软弱可欺。」
她的眼眸明亮，衬着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我们早就是站在一边的人了，你不能把我排除在外。」
-
拍摄工作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中间辗转了几个不同拍摄场地。
录完最后一个村民的镜头，大卓和阿文来不及收回三脚架，着急忙慌地跑去了卫生间。
程蒲暂时接管相机，翻看着拍摄到的素材。
“除了‘净土’代表发表声明的部分，其余的都拍好了。”
他抬起眸子，看向桑西。
她隐隐猜到了程蒲要说什么，心跳微微加速，手指搅在一起。
“桑西，你愿意出镜吗？”
跃跃欲试的心几乎快从胸膛里跳出去了，她上前两步，又有些迟疑：
「……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录过视频。」
“没关系，就和平时说话一样。”他耐心指示着桑西走到合适的位置上。
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真站到相机前，看着那黑乎乎、冷冰冰的镜头，说不紧张是假的。
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贴在身侧太僵硬，交叠在身前或是身后又觉得别扭。喉咙发紧，像是被卡住一样，连带着音调都往上飘。
刚说了两句话，桑西自己都忍不住被自己的声音逗笑。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羞赧地低下头。耳后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不行不行，还是你来录吧。」她低声说着，快步逃离相机的拍摄范围。
“羞成这样？”程蒲哑然失笑，把她拉入怀里，轻轻捏了把脸。
被他点破，她更是臊得不行。使劲往他怀里贴，不准他看自己的表情。
她每一次撒娇，程蒲都毫无抵抗力。他微微侧头，在她耳畔柔声哄道：“那你来操作相机，好不好？”
闷在怀里的小人儿点了点头，头发都蹭乱了。
两人调换位置，拍摄顺利进行下去。
面对镜头的时候，他比今天见过的每一个人更松弛、更从容，好像具有丰富经验。
桑西想了想，很快打消了这个猜测——毕竟他平时大多时候，也是这样游刃有余。
拍摄完毕，程蒲正在查看视频内容，桑西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子：「你看那边！」
她速度很快地指了个方向，不等程蒲看清便放下了手。
他朝大致方向扫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把相机转了过去。
两人对面是接待家庭的院门，院门上方，挂着一张极具藏族特色的手工挂毯，颜色鲜艳，花纹繁复精美。
正值黄昏，夕阳余晖斜斜落下，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将挂毯切割为光与暗的两边。
高原上的天黑得很快，明亮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很快只剩下窄窄的一牙。
就在夕晖完全落下的瞬间，路灯骤然亮起。阴影笼罩的区域恢复明亮，为挂毯上的瑞兽赋予了第二条生命。
人造光线虽不如天然日光那样明媚，却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柔感。原始与现代、自然与科技，在此刻完成了交接棒。
「你看见了吗？」桑西喃喃道。
“看到了。”程蒲按下停止键，将刚才拍摄到的画面保存。
说话的功夫，大卓和阿文也从卫生间回来了。
大卓接过相机，瞥见程蒲先前拍摄到的画面，不由得惊呼一声：“我天，这个片段也太绝了吧？”
“什么片段？给我也看看！”阿文好奇地凑了过来。
两个脑袋挤在相机小小的屏幕前，不时发出赞叹。
所有素材准备齐全，大卓和阿文当即开工，连夜把视频剪了出来。
第二天，在社交媒体刚刚苏醒的时候，净土自然保护中心的官方账号发出回应。
作为雪豹事件的当事人，大卓和阿文现身说法，澄清了事情的经过。
对于真实存在的问题，“净土”并未回避，而是承认缺陷，并且给出了详尽的改善措施，周到详尽，让人挑不出一掉毛病。
不仅如此，视频当中藏民们淳朴而真挚的笑容，更是引发了广大网友的共情。
【我老家也是偏远地区的，我能证明视频拍的就是真实情况，和我家一模一样！】
【你们看见他们在视频里笑得多开心吗？与其说是公益组织“利用”藏民，不如说是藏民自发与公益组织合作吧？】
下面甚至还有其他地区的藏民用藏语打下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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