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车厢内，江念定好通往疗养院的导航，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临行前给傅明珠发了个消息，告诉她商场的位置。
傅家和江家有生意往来，傅明珠也在邀请名单之内，江念索性叫上她一起去挑礼物。
“记得系好安全带。”顾程诀在电话中提醒她。
两人手机始终保持通话状态，大多数情况下都没人说话，只会冷不丁蹦出两句。
高中毕业之后林易蓉就给她买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车，督促她考驾照，考完驾照没多久她就能自己上路了，偶尔睡不着的时候还会来车里待着，在密闭空间中汲取安全感。
她不记得上次车祸的细节，对她开车没多大的影响，出发时刻意避开早高峰，半个小时之后就抵达了疗养院。
“顾程诀，我快到了，待会儿就要挂电话了。”江念转入疗养院的地下停车场，余光看到后视镜中跟她同时转入的一辆车。
这车她从后视镜中看到很多次，一路都在她车子不远处。
曾经江念父母离婚的时候，狗仔在他们家附近蹲了一段时间，妄想通过跟踪她掌握一些信息，把她吓得半死。
自此她就对跟踪偷拍一类的事情十分明显，在家的时候必须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江念朝电话对面说道。
顾程诀：“你先别下车，看他会不会提前下车，附近有监控吗？”
地下停车场不算大，能看到四处的监控。
江念如他所说在车内等了一会儿，对方车里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手上提着一些营养品，率先上了楼梯。
她松一口气：“应该是我想多了，我先上去，你今天就在家吗？”
“待会儿有个工作。”
“那你出门注意安全。”
“好，那晚上见。”
进入疗养院要提前预约，江念早就约好，挂断电话后直接进去，找到薛怀姣居住的房间。
薛怀姣正在对镜梳妆，银白的头发打理得当，描眉画唇，身穿一件羊毛大衣，脚底下踩着靴子，无不精致，完全不像近八十岁的人。
她从镜子中瞥到江念，嗔一句：“怎么不声不响的，我今天的头发怎么样？”
她今天气色很好，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一股精气神，心情尚佳。
“好看。”江念上前抱了她一下，“待会儿再去买个好看的发夹。”
薛怀姣在她后背拍两下，惊呼：“你这脸怎么，给我看看，这是怎么弄的。”
江念哪敢提车祸的事情，只说：“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
“痛不痛，你也不跟我说一声。”薛怀姣眼中流露出担忧。
江念哎呀一声：“没事的，都结痂了，一点都不疼。”
“你就是太独立，受伤了也不说，你跟我说实话，你爸满月酒你是怎么想的。”
江念哽住。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真的到这天，除了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有些震惊，之后就平静了，只觉得人情礼节有些麻烦。
薛怀姣拉她的手：“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跟小顾都站在你这边，小顾今天怎么没来？”
她往外探头看：“你们不会又吵架了吧？”
江念不敢确定她说的是谁：“你说的是顾程诀吗？”
江念问出去之后，薛怀姣又不怎么确定了：“好像是姓顾，就是你上次带来看我的那个，说是你大学同学？”
“是大学同学。”江念不清楚薛怀姣知不知道自己结婚，索性没再问下去。
护工阿姨接话：“是说小顾吧，上次来还给你们拍了照片。”
江念看向她：“我能看看照片吗？”
照片是她跟薛怀姣还有顾程诀的合照，三人面向镜头，笑得灿烂，时间是几个月之前。
“小顾好久没过来了，什么时候能听到你们的喜讯？”护工阿姨看起来很喜欢他，“现在像小顾这样有耐心的年轻人不多了。”
薛怀姣也加入催婚大队：“你是不是怕你爸那边不同意，要不要奶奶帮你说？”
至此江念是确定没人告诉薛怀姣她结婚了。
当前情况怎么都不像是公开她和顾程诀关系的最好时机，江念：“再说吧，我得先搞事业。”
薛怀娇并未追问，朝护工阿姨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晚上不回来，你今明两天都能好好休息。”
护工阿姨替她分装好这两天要吃的药，送他们出门。
薛怀姣对于出门的事情很兴奋，跟小朋友一样，拉着江念的手，抱怨道：“天天在这里待着都要发霉了，你跟你爸联系过了没，他就是大男子主义，但毕竟是你爸爸，也不能真的不联系了。”
这样的话江念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知道了知道了。”
薛怀姣看她表情正常，补充：“你那后妈人也还行，到时候你就叫阿姨就行。”
江念点头表示明白，迎面撞上一人，这人就是刚才一直跟在她车后边的人。
近距离看，他的穿搭更加奇怪，头上带着帽子，拉得很低，和口罩一起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之前提着的水果已经不在了。
两人眼神有一个很明显的对视，对方朝她点点头，以示打招呼，朝她的相反方向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念往后望一眼，心底的疑虑打消了。
在这一行，对于摄像头的感知都十分敏感，她并没有感觉到对方在拍自己。
之前被跟踪的时候，一个无良狗仔伪装成修水管的工人进入她家，曝光了她家的几个房间，江念回家的时候刚好撞见狗仔行动，吓个半死。
家里的阿姨立刻报了警，把他抓起来，找到他偷拍的证据。
林易蓉和江齐赶回来，又是一顿吵，都认为是对方的过错狗仔才会找到家里来，真正被吓到的江念躲在房间里面听他们争辩，从此之后只要听到有人吵架都会触发这段记忆。
薛怀姣跟着她的视线回头：“怎么了，是认识的人？”
江念把视线移回来：“没有。”
和她擦肩而过的中年人掏出手机，走到转角处，拨打电话：“顾总，她发现我了，我现在得撤了。”
顾程诀嗯一声：“她安全抵达就好，撤吧。”
－－
买礼物的地方是新开的商场，江念没去过，傅明珠选的位置。
她停好车之后跟奶奶找了个位置坐着等傅明珠。
今日有明星在过生日，商场大楼挂的是他的应援照片，江念看那照片眼熟，拿出手机一搜，在剧组宣发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娱乐圈，摄影师多，出名的摄影师少，大多数这个行业的人都在熬资历，要想拍出什么好作品，需要好演员配合，好导演推动，好编剧稳住剧情内核。
她算幸运，即使林易蓉不赞同她进入这一行业，也给她提供了别人难以企及的平台，换成别人，要想名字出现在宣发上都难。
一辆红粉红色法拉利从面前的街道驶过，傅明珠的信息发过来：“你们在那里？我到了。”
江念给她发了定位过去，不一会儿，傅明珠就出现在了她们视野中，夸张地和她们挥着手，薛怀姣出去的时候，傅明珠就自然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奶奶今天画的妆好看。”
傅明珠性格开朗外向又会撒娇，从小奶奶，奶奶地叫着，薛怀姣很喜欢她：“你也好看。”
“咱们去买什么？我都还没给小孩子买过东西。”傅明珠和江念对视，“你的母上大人有没有什么指示。”
江念：“让买贵的。”
傅明珠嘁一声：“他们大人送礼物都这么无聊，我爸让我自己看着买，不要太跳脱就行。奶奶呢想好买什么了吗？”
“我就准备给孩子买个平安锁什么的，保平安寓意好。”
傅明珠：“那咱先去金店？这里开业了我都还没来过，说是目前海市最大的商场，前两天才剪彩开业。”
三人直奔金店。
小孩子的平安锁样式繁多，有些是带在身上的，有些只是摆着看。
薛怀姣犹豫片刻，大手一挥，一样来了一套，导购去打包的时候，又对她们说：“你俩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奶奶给买。”
“真的吗？谢谢奶奶。”傅明珠站在柜台前，已经开始挑了。
江念看到她开心的样子，忍不住笑，第一次和傅明珠见面的时候是在小学，那时候江念已经照着父母的样子学着说一些场面话，什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要不要留宿。
她是出于礼貌，结果傅明珠当了真，夜晚让父母把自己的睡衣送过来，要跟江念一起睡。
江念没有跟同龄人过多接触，觉得新奇，又有些不习惯。
入夜后傅明珠跟她说完班上同学的坏话，在被子下面握住她的手：“我喜欢跟你一起玩，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傅明珠是她不了解的那类人，家庭关系和睦，永远都有表达爱意的勇气，坦坦荡荡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也不吝啬回报，两人的友情一直维持到现在。
最终两人一人选了一条项链，薛怀姣付了钱，心情不错：“再看看别的，我想买个颜色鲜艳一点的围巾，到时候配我的大衣。”
三人坐电梯上二楼，抵达的时候傅明珠拉了一下江念的衣服：“那边是顾程诀吧。”
门口正有一群人走进来，为首的那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周遭都是同龄人。
顾程诀站在位置稍偏的地方，腿长手长，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漫不经心，都是明明该是陪衬，出色的气质让他格外显眼，有不少人在看他们。
“小顾？”薛怀姣也看到了顾程诀。
顾程诀抬头，和她们三人对视。
他是被舅舅临时叫过来参观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念他们，只是一瞬的失神，他穿过众人，在顾毅耳旁说了几个字，朝江念她们走过去。
“好久不见了，你怎么看起来瘦了。”薛怀姣抱了顾程诀一下，很快分开，“我今天在疗养院还跟念念说好久没看到你了。”
“奶奶看起来气色更好了。”他说道，眼神和江念有一个简单的接触，泛起笑意。
薛怀姣：“你是在工作吧，可不好打扰你工作，快过去吧。”
“没事，我就是被临时拉过来的，你们来买什么？”
他们说话期间，傅明珠螃蟹步移到江念旁边：“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带着见家长了？”
“以前就见过，奶奶还不知道我结婚了。”
傅明珠：“那你得瞒好了，老人家估计接受不了这么开放的关系。”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薛怀姣叫江念的名字，“小顾说陪我们一起逛街，走吧。”
傅明珠识相地挽住薛怀姣走在前面，顾程诀和江念并排，小声和她打招呼：“中午好。”
“中午好，你在这里工作？”
顾程诀接过她手中提着的东西：“我看到你给我转的钱了，不用给我转，我打两份工，养得活我自己。”
这话里面带着明晃晃的戏谑，江念瞪了他一眼。
“好了，别生气，我收钱之后会表现得很好的。”语气并没有收敛。
江念索性不和他掰扯这个：“好好走路。”
走到前面的傅明珠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两个，从大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江念在顾程诀的面前和在别人面前都不一样。
具体来说，江念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温婉，得体的，但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孩子气，还很容易害羞，具有活人气息。
“我都要磕你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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