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中,早已立着一人。
只见她穿着一身湖水绿宫锦长裙,裙裾上用银线绣着细密连绵的缠枝莲纹,在日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外罩一件月白透影纱的广袖短襦,隐约可见其下纤细的手臂轮廓。
乌云般的青丝绾成优雅的惊鸿髻,髻侧簪着一支点翠衔珠步摇,那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她背对着来路,身姿窈窕,正凭栏望着池中悠游的几尾锦鲤,目光似乎落在远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正是舞阳公主苻宝。
一名身着浅碧宫装的侍女垂手静立在她身后数步之外。
听到脚步声,苻宝缓缓转过身来。
她容颜清丽,气质娴雅,见到王曜,明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目光掠过王曜几十步外正冲她挤眉弄眼、一脸促狭笑意的苻锦,顿时了然。
一抹薄红瞬间飞上她如玉的双颊,既是气恼妹妹的胡闹,心底深处,却又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隐秘的期待与欣喜,如池中被微风拂开的涟漪,细细扩散开来。
她迅速敛去异色,恢复公主的端庄仪态,向前迎了两步,对着王曜微微屈膝一礼,声音温婉柔和:
“王参军。”
王曜见状,虽心下疑惑更深,仍是郑重还礼:
“臣王曜,参见舞阳公主,不知公主唤臣前来,有何指教?”
他以为是苻宝命苻锦邀他前来。
苻宝闻言,面上红晕更甚,暗自嗔怪地瞪了远处的苻锦一眼,然此刻也只得顺着这误会演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含笑道:
“指教不敢当,去岁参军驳斥周虓狂悖之论音犹在耳,今日又闻崇贤馆论史之精妙,心中钦佩。目下偶得闲暇,想起这墨池清幽,故而冒昧相邀,欲与参军清谈片刻,还望勿怪唐突。”
她言语得体,既解释了缘由,也表达了赞赏。
王曜忙道:“公主过誉,曜愧不敢当。公主雅意相邀,是臣之荣幸。”
他见苻宝态度诚恳,不似作伪,且提及学术,便也稍稍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与尴尬。
苻宝对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会意,悄然退出,与远处笑嘻嘻的苻锦汇合。
苻锦冲着水榭方向做了个鬼脸,便拉着宫女躲到更远处的廊柱后,只探出半个脑袋,饶有兴致地观望着。
水榭中顿时只剩下王曜与苻宝二人。
苻宝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冰凉的边缘,略微的紧张似乎才悄然隐去几分。
她率先开口,将话题引向学问,以化解微妙的气氛:
“我......尝读《过秦论》,贾生雄文,剖析兴亡,鞭辟入里。然其论秦之失,谓‘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王参军以为,这‘仁义’二字,于当今之世,当作何解?”
她目光澄净地望着王曜,带着真诚的探询。
王曜略一沉吟,答道:
“公主所问,实为治国之本。贾生之论,确为的见。然曜以为,仁义非空泛之谈。于君而言,是轻徭薄赋,使民以时,如陛下兴太学、重农桑;于臣而言,是清廉奉公,直言敢谏,如……如朱尚书之诤言;于士人而言,是修身砺行,心怀天下。这‘仁义’,需落到实处,化为政令、风气、士节,方能凝聚人心,稳固国本。否则,徒有其名,与**何异?”
苻宝听得专注,微微颔首:
“参军所言甚是,空谈仁义,无异于画饼充饥。又如晁错,力主削藩,其心为国,然操之过急,终致七国之乱,身死东市。其‘术’或有失,其‘忠’却可鉴。可见践行仁义,亦需讲究时与势,法与度。”
她不仅理解了王曜之意,更引申出晁错的例子,显示出不俗的史识。
王曜眼中掠过一丝赞赏:
“公主明鉴,晁公之憾,在于见事明而处世拙。然其《论贵粟疏》、《守边劝农疏》,关切民生,谋划边防,皆是经世良策。其谋国气节,与贾生一脉相承,皆是为国为民,不计祸福。此等人物,虽败犹荣。”
他将话题又引回“气节”之上,与崇贤馆中所论隐隐呼应。
苻宝感受到王曜的认可,心中微喜,谈兴更浓。
她转而道:“谈及才学气节,不独男子。当今之世,亦有奇女子,譬如始平苏蕙,苏若兰。”
王曜点头:“可是如今辅助梁成镇守襄阳的安南将军窦滔之妻,窦夫人?”
“正是。”
苻宝眸中泛起光彩:
“若兰姐姐与我是旧识,其才情之高,性情之坚,令我深为敬佩。其所作之《璇玑图》,纵横各二十九字,共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反复,皆成章句,才情之敏,构思之巧,真是冠绝古今。”
她语气中充满了对好友的推崇。
王曜叹道:“窦夫人以如此奇巧之作,寄托幽思,劝喻夫君,用心良苦。只是……”
他想到窦滔移情别恋,接妾室赵阳台赴襄阳,却独留苏蕙在长安的传闻,不禁扼腕。
“窦将军坐拥如此才德之妻,竟不知珍惜,令人慨叹。”
他言语中流露出对苏蕙境遇的深切同情。
苻宝神色亦黯淡下来,轻声道:
“是啊,若兰姐姐心中之苦,非常人所能体会。她曾与我言,织就《璇玑图》,非为炫技,实是望窦将军能回心转意,重念结发之情。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王曜,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王参军既也仰慕若兰姐姐才学,他日若有暇,我可引荐一二,那《璇玑图》真迹,就在她府中,若能亲见,方知其精妙绝伦,非言语所能尽述。”
王曜听闻能亲见《璇玑图》真迹,心中确实一动。
对于这等凝聚了绝世才情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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