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在去往开阳城的官道上,马蹄飞驰。在清冷的月下扬起一片尘土。
吴忧吐出一口白蒙蒙的雾气。山间的凉气让人觉得冷恋。像这样月上中天的时候,大地上的一切竟然都是看的十分清楚了,这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公子连夜要回开阳城,不知道为什么把她带上了。好在如今骑马的功夫见长。果然是磨砺出人才,身子随着马背的颠簸起伏。居然十分拿捏得住。
简宁一并在马背上飞奔,一边警戒的看着周围的情况。待护送完公子回开阳城。他便要亲自回营运送一批军械去前线。
想到公子说的话,简宁心下一沉,当真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夜色下,黑黢黢的山脉之中。风刮过去,林间传来飒飒的声响。像是互相击打的乐章。
利剑破空的声音掺杂在其中。很不显眼。
简宁眉眼一竖。抽出长剑向公子飞跃而去。
“叮!”
利剑在坚硬的剑身上传来清脆的声响。
众人围聚起来。马蹄在原地焦躁的踏着。吴忧的心里怦怦跳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握紧手中的缰绳。马儿甩了甩头。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帮她拉住了另一侧的缰绳。
吴忧感激的看了一眼桑榆。深吸一口气,摒弃凝神。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成为他们的负累。。
静息了数刻之后。
成片成片的箭羽贯穿了夜空,向他们急射而来。
简宁挥剑如蛇舞,几乎看不见残影。周身全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桑榆从马上飞跃起身。。黑色的披风迎风而起。半空之中剑气横扫,还了一波攻势。
吴忧向前一扑。只觉得后背一沉。带着夜空中微凉的气息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鼻尖盈满了熟悉的气息。
不知什么时候缰绳已被人握住,桑榆催动马匹。冷静吩咐道:“这样不行分开走。”
话音才落,马蹄飞急。便奔入官道旁边的密林之中。
吴忧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抓紧手上的缰绳。
眼睛只直直的盯着前面,虽然只能看到呼啸而过的林间树木像守营的卫兵一般层层站立。
她能感受到桑榆胸腔的震动和清浅的呼吸——和他的淡定相比,自己简直可以算的上心如擂鼓,就差一颗心跃出喉咙口了。
不断有利剑从后方疾速袭来。有一根离她的耳侧不过一掌之距。
好不容易奔入林间深处,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吴忧侧耳细听,寂静的夜中只有两个人呼吸声,和马蹄慢慢踩在湿软厚实的草丛中的声音。
马儿止住蹄子,悠闲的甩了甩尾巴。
桑榆翻身下马,两手一捞,轻而易举就将吴忧抱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两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僵在那里了,直到踩在土地上,似乎也打不直了。
桑榆把她放在旁边的大石上。
见吴忧两只眼睛溜圆,想说话又顾忌着不敢说的样子,轻声道:“此间隐蔽,可以出声的。”
“呼......”吴忧安抚似的拍了拍胸口。
“方才可吓死我了!”这一口气松懈下来,吴忧回神,急着起身要看桑榆身上的伤口,方才只顾着逃命,谁知道哪里有磕着碰着——
“我无事。”桑榆阻止了她的动作,安抚道:“只是咱们得在这里呆上一夜了。”
吴忧心有余悸的点点头。看着桑榆在马身上轻拍了一下,马儿得得的便一路小跑,渐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她嗓子发干:“这是,偷袭咱们的人并没有离开,对吗。”
桑榆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粉饰太平:“怕是会搜查一夜。”
那些人未曾得手,若不搜查,更无法和上官交代。
密林之中,不比坦地,那石上更是冰凉,瑟瑟的凉风吹过来,吴忧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桑榆解下斗篷,吴忧连连摆手,恨不得挪的离桑榆八里远——“公子还病着呢,我不冷!晚上遇风都这样。”
可恶,她今日穿的不算单薄。可是没一会儿便手脚冰凉,骨头缝里似乎发出吱吱的声响。
桑榆扬眉:“过来。”
被叫的那个人掩耳盗铃的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背对着桑榆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这里又冷又潮,水汽如此重,眼看就要下雨,你是想在下雨之前先把自己冻个半死么?”
随着桑榆话音落下,吴忧骤然觉得身上一暖。桑榆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侧,半个披风裹住她,仅仅留了半个脑袋在外面透气。
“唔......”尝到甜头的某人毫不犹豫的往桑榆那边紧紧贴了过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像小猫的呼噜声。
“这会儿不知道矜持了?”
“我这不是怕公子累着么......”吴忧大言不惭道。右手拽着桑榆的披风往身上紧了紧,头不安分向瞧着。
“看什么?”
“看月亮,也看你。”
桑榆呼吸一窒,吴忧犹自不觉,仰着头:“公子骗人,明明月色这样亮,那里像要下雨的样子。”
她又转头去看他,他比自己高出太多,所以不得不又转过脸来努力仰着头去瞧他——说话不看脸她不习惯啊。
她在里面动来动去,桑榆不得不出声提醒:“安分些。”
“什么?”
吴忧正好艰难的才把身子扭转过来,仰头看着他。不期然对上桑榆的目光。
“没什么,”桑榆腾出一只手来,放在吴忧头顶将她的头给轻轻转过来,让她看着前面的林子:“听,下雨了。”
很轻很静的雨声。它湮没在被风吹的飒飒作响的树叶抖动的声中,显得毫不起眼。渐渐的,是越来越明显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雨滴又急又密,敲打在林间,像是天地间的一场乐声的前奏。
吴忧这才知道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发觉天气的骤变,他们所坐的巨石,上面绿荫如盖,恰似一把极厚密的巨伞,为他们挡去了雨势。
吴忧不确定道:“这应该......是好事?”
虽然她自己是个半吊子出声,可天天跟着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个中关窍,若这雨成势。水汽雨声将会掩埋人的气息,让人难以追踪。同时,搜寻的难度将会成倍的增加。
换句话说,这样雨,对他们应该是有利的。
“他们不会死心。”桑榆十分笃定:“倘若真的搜寻不成,会在林外防守。”
“那不是守株待兔!”吴忧小声怪叫:“这是把咱们当初那只傻兔!”
“这个时候就不要用“们”了,只有你。”桑榆强调。
“那还不是一样。”
有差别么?按照桑榆的说法,简宁他们应该已经发出求援。
雨势已入眼,可见的速度越发大了起来。寒气从脚底上涌入。从被雨淋的湿透着,衣服渐渐入侵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吴忧所在桑榆的斗篷中环抱着他的腰身,努力把自己蜷到最小。
她从来不知道雨可以这样,凉凉的像冬日里的冰水。
吴忧努力用手和衣袖去捂住桑榆胸前的伤口。免得被雨水浸湿。即便知道这是徒劳。雨势太大了。即便绿荫如盖如伞一般。依旧将他们淋得湿透。细腻的不间断的雨丝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鼻尖竟然是水气和土腥气。
“公子……”吴忧哆哆嗦嗦的打着寒战:“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儿?”
“不会。”
桑榆对她说了什么?她只能看见桑榆的嘴唇,一张一合。可是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赤白的电光从天空中划过一道接着一道。远处是轰隆隆的雷声。哗啦啦的雨中将这密林里的所有声音全部掩盖。像是天柱塌陷一般雨水直泻下来。地面上很快积了一层,已经看不见后面的草地了。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不知道是先被冻死还是先被淹死。
吴忧牙齿清颤。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她只是和桑榆依偎的很近很近。因为好像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彼此,两人可以相互依靠。那是她唯一的热源。虽然已经感受不到桑榆身上的热力了。
“公子。”吴忧手足无措的叫嚷。少女的时候手是冰凉的。原本淡色的唇颜色更加暗淡。吴忧忍不住扶上他的脸颊。那像是女娲造人的时候精心雕琢的五官。在被雷电照耀的如同白昼的林间。越发美的惊心动魄。
心跳的越发快了。吴忧忍不住唾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垂涎人家美色。
桑榆拍了拍她的头。手裹住斗篷将她整个人都拢住了。吴忧瞬间觉得漆黑一遍。八爪章鱼一般两手紧紧环着桑榆的腰部。桑榆用整个斗篷将她牢牢的护着,不留一丝缝隙。
吴忧只觉得疲惫至极,又冷又冻。所有的脑力与体力都用来支应外边的进入骨髓的冷意。
再后来。只是觉得困。可是还是努力打起精神跟桑榆说说话。
她知道,他听得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宅子要五进的,高门大院别有洞天。门脸儿不用太大,要中规中矩,不可张扬别致。
要在院子里种些紫葡萄。等到葡萄熟了,别放在筐子里,冰井水当中,等凉了再吃。夏天便在院中搭上芦篷,坐在葡萄架下乘凉。
“你不要紫藤花了。”
桑榆突然道。
“不要了,好看不好吃,想看了去红鹭院子里找他就行。”
被褥得去要最好的。被要用蚕丝织成。要有苏杭最得意的师傅去绣成花。
要软又厚,关键是要能御寒。冬天里天冷的时候早早的便用擦了花香和其他香粉的熏香去新被子。好的味道都不要。就只要干花熏的那种。味道浓郁又好闻像公子身上的味道。
吴忧嘟嘟囔囔不成语调的说着,两个眼皮越大了越下沉。像是临街包子铺那张卷门帘,已是强弩之末。两眼一眯一合。头昏昏欲睡。
官道之上。几十个人围成的小队簇拥着中间一位身穿着浮皮斗篷的男子。这男子身形高大,头发微卷。他的眉弓很深。显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样子来。
“你确定他们就在这密林之中吗?”
马蹄焦躁的向前踏了几步,右汗王勒紧缰绳。目光望着雨幕冲刷下黑漆漆的丛林,目光晦涩。
“属下确定,属下曾经亲眼见证那位首领带着身边侍从一路急奔。”
“等等。”右汗王俯下身。雨线从他的斗篷边缘冲刷而过。他颇有些玩儿味的摸索着手指。
“那个麒麟卫首领对他身边的那个小侍,当真十分爱护。”
属下不知道右王是何意,斟酌了片刻,肯定的说:“据我们观察。他们好像形影不离。”
“两军交战,麒麟卫的首领还带着他的小情儿,呵呵。苏勒跟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是诓我来着。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属下欲言又止。
“汗王,苏勒大统领可是恨您入骨……”
右王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没什么冲突的,就跟你现如今还是叫他苏烈大统领。却在为我效命。”
话说回来,他还应该感谢这位麒麟卫首领才对。不知道是怎样恐怖的力量才让视他如眼中钉的苏勒调头回来和他合作一把。到是把先可汗的账先放一边儿了。
右王摸着下巴,手心敲着缰绳,这才是心腹大患。
……
白茫茫的雪地上。吴忧抱着手臂哆哆嗦嗦的走在着。那双赤足已经冻得苍白。从最开始的彻骨刺痛到后来一片冰凉麻木之感。似乎也没有用得上多少时间。
怎么会这么冷呢,想要火,哪怕是燃烧着的火堆,她此刻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她需要用火温暖这块冻成雕塑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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