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回书肆前院时,牌局正酣,谢琬把牌一推,“又是我赢!你们这手艺,还得多练些时日。”
裴攸瞥见裴庭和谢昭并肩进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
这两人,大白天的就这般按捺不住?
谢昭凑到谢琬桌边,替她理了理牌面,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提议大家一同去汪将军家坐坐。
他家离书肆不远,牡丹有身孕后,她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众人打得投入,无人回应她的提议,只有裴庭和裴攸几乎同时站起身。
三人都嫌斗篷累赘,各自裹紧大氅便出了门。
谢昭走在前面,裴庭和裴攸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说的都是一些公务。
裴攸原先在洪州折冲府任副都尉,如今想着到长安谋个差事。
裴庭听得仔细,耐心替他分析长安各府衙的利弊,又结合他的资历与擅长,提了几个职位供他参考。
谢昭没片刻便分了神。
怀里雪团儿的鼻子蹭着她掌心,她索性停下,从袖中摸出菜叶子,低头喂它。
裴攸看见了,问道:“兄长与公主,是在长安相识的吗?”
裴庭原本沉凝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眼底尽是暖意:“我初次见她,是在龟兹;她初次见我,却是在长安。”
裴攸面露不解,正要追问。
裴庭却突然想到崔延,不愿多提,只轻轻道:“我等了她很久,才算真正等到她。”
等她不再念着那人,等她也喜欢上他。
裴攸垂下眼,忽然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小袋苜蓿草干,递到谢昭面前,“卖兔子的人说它喜欢吃这个。”
谢昭接过,揣进袖中,正好等会儿和牡丹一起喂它。
她敲了敲汪家的门,汪争开门见是他们,快步侧身把人迎进去,还冲着屋里喊,“牡丹,看谁来了?”
牡丹掀帘而出,一身杏子黄的夹袄,面色红润,现在月份尚浅,腹部还不显怀,望见谢昭,也是一脸惊喜。
谢昭一把扶住她,不让她行礼。
她喜欢汪争置的这个院子,雅致又清静,索性不跟着他们一起入内,抱着雪团儿在廊下站着。
牡丹自然陪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胭脂红缎面鹤氅,外面是光艳的缎子,中间附着水貂皮,襦裙的交领和袖口都镶了一圈风毛,还是从前太后在世时,特意吩咐她给谢昭置的冬衣。
她本就明艳高挑,这么一穿更是肤白胜雪,鸦鬓如云。方才与裴少尹并肩站着,一红一黑,十分相衬。
只是裴少尹身边那男子,却不知道是谁,便问谢昭,“方才与你们同行那位郎君是何人?与裴少尹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昭不愿多说:“是他一位远房亲戚。莫说是你,就连我,也错认了好几回。”
牡丹握住谢昭的手,“罢了,不说旁人。如今你与裴少尹相悦,太后娘娘若在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太后生前最割舍不下的,便是这个失而复得,却被她亲手毁了姻缘的孙女。
谢昭想起裴庭,唇角便不自觉地勾起。
牡丹瞧着她这副眉眼带笑的模样,轻声开口:“公主,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
谢昭转头看她,笑意还未散去:“什么事?”
“先前有一晚,你什么事都不记得,并非醉酒。是康城县主陷害,给你下药,让婢女把你搀到晋王的房间。若不是裴大人刚好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谢昭愣了好一会儿,她就知道那夜的喘息不是幻觉。
裴庭在屋内略坐片刻,喝了两杯茶,便起身出来。
牡丹进屋,将这片清静,让给二人。
抄手游廊蜿蜒曲折,二人并肩缓行,不约而同地去看门口的梅树。
书肆里已无梅花可赏,那夜他求完婚,将她抵在树上亲,已经把梅树压断了,如今只剩半截断桩。
裴庭望着她:“喜欢这里?往后,我们也寻一处这样的宅子,栽梅煮茶,安度岁月。”
谢昭没答话。
益州的确安逸,可这份清静真能长久么?裴家根系京城,他岂能久离?更何况还有倚重他的楚王,又怎会放任他长居此地,不问世事?
裴庭见她欲言又止,便知她心中定有顾虑,只是不愿说与自己听。
裴攸立在不远处的月洞门,看了一会儿,走上前,“晚间一道去街上去看花灯,如何?”
益州富庶,更兼天高皇帝远,城中宵禁早已形同虚设,年关时格外热闹。
三人连书肆都没回,便去了锦官巷。
龙灯、凤灯、鱼灯,挂了满街,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把冬日的寒气驱逐而尽。
到了猜灯谜的摊子,三人各自拿了一个字谜,分别是“半部春秋”、“二八佳人”、“依山傍水”,都很简单,便各自写下“秦”“秒”“汕”三字,摊主送了一个兔子糖画给谢昭,又拿出两个谜面来,说是猜中了便有香囊相赠。
第一张迷面是“一面之缘,一念终身”,裴攸写下“镜”字,可又觉得“一念终身”不太贴切。
摊主却笑道:“郎君猜对了!镜中见影便是一面,相思牵挂可不就是一念终身?”
裴攸没吭声。
另一张谜面是“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裴庭在心中默念,忽觉沉滞,思索半晌,摇了摇头,将字条递还摊主:“此谜意境太过凄清,在下猜不透。”
老者并不强求,笑着收起字条,只是没有猜中,自然就没有香囊相送。
三人也不在意,继续顺着人潮往前走。
一股焦香味飘来,裴庭去买谢昭爱吃的糖炒栗子。
裴攸站在她身侧,缓缓开口:“公主,你心里应该清楚,裴家断不会让兄长在一直呆在益州。”
其实,他现在都很诧异,裴庭用了什么法子,竟在益州耽搁这么久。
“你愿意同他回长安吗?我觉得,你应当是比较喜欢益州。”
巷口,裴庭已提着油纸袋快步走来,将热乎的栗子喂到谢昭嘴里,却听裴攸道:“兄长,明日我便回洪州了,往后有缘再见。”
他是嫡子,年关里总要祭宗祠,却迟迟逗留益州,早就该回去了。
裴庭拍拍他肩头:“一路保重,诸事顺遂。”
裴攸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开,只对着谢昭微微颔首,算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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