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那次,她还能说一句“论迹不论心”,但这次人家却是实实在在地帮助和维护她。
而她,对这样的卫世子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世子息怒——”沈妍俯身拜倒,“都怪妾小人之心,只因……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遇事总是先做最坏打算,不敢依靠他人,更不敢对世子心存奢望……未能及时相告,原是妾之过。”说着想到自己的身世遭遇,又是一阵心酸,后来声音已有些哽咽。
小臂骤然一紧——卫世子的手掌很暖,扶起她的动作轻而有力。
“记住,你是本世子的人,没人可以轻易欺负。”
卫世子说话时,外面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洒在他脸上。从来深邃的眸子因为浸了光变得清澈柔和,冷玉般的容颜仿佛也有了温度。
沈妍望着眼前人一阵恍惚,等找回神志,忙垂了眸,讷讷道:“是。”
半晌想起什么,问元琛:“世子何时知晓了妾的身世?”
“我不会随便收留来历不明之人。”元琛道,“此外,身边人有任何异动,我也会了如指掌。”
沈妍:“原来如此。”
他进京目的不简单,自是不容这中间有任何差池。
所以,卫世子早就暗中调查过她。
——幸而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他不利之事。
元琛打量沈妍神情,语气有些紧绷:“生气了?”
沈妍摇头:“以世子的身份和处境而言,确实应该查清楚。”
元琛面色稍缓,沉吟片刻道:“其实,你以后只要留在王府,苏府的人绝不敢再来叨扰。”
沈妍却道:“多谢世子,但妾正想为此事求世子恩典——契约到期后,妾想离开王府。”
杏园宴那日,元琛曾亲口答应契约结束后放她离开。
眼下时机合适,她便想将此事落定。
元琛闻言,愣了愣才道:“自然可以。”
他语气不变,眉眼却透出些许失落和讶然,“为何这么想离开?”
沈妍并未注意到卫世子神情上细微的变化,只道:“这种事总不能一直仰赖世子,何况世子总有一天要回到北境,妾也已打算好日后自立门户。”
话落,元琛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转身踱回桌案,他似是有些失神。
一个女子自立门户谈何容易?
原来她那般“见钱眼开”竟是为此……
脑中浮光一闪,他脚步顿住,背对着沈妍:“那个契约,还剩几日?”
“回世子,三日。”
元琛面色一僵。
——这么快吗?
*
一个月。
元琛当时只是随口说出,因为早已计划好数日内必扳倒姚承嗣,一个月时间绰绰有余。
他甚至没想过沈妍真会离开。
——明明她之前还那么的……在意自己。
此刻终于意识到哪不对,像一个算无遗策之人一朝失误,漏掉了重要一环。
他心口一阵烦闷,张口想说什么,这才觉出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面前桌上的茶壶,全然忘了不远处就站着他的女使。
沈妍见状连忙抢上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元琛已失手碰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汤漫过他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留下一片刺目的红。
沈妍慌忙掏出帕子给他擦拭,却眼看着卫世子原本平滑的指背上浮起了一层水疱。
沈妍皱眉:“我去拿药。”说着转身奔向隔壁的房间。
元琛神色依旧淡定如常,仿佛被烫伤的不是他的手指。
看着沈妍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慢慢扬起唇角。
——契约到期,也不妨再多等几日,怎么也得等他手上的伤养好吧?
眼下脑子有点乱——关于契约,关于女使——他还需要些时间,好好想一想。
*
三月的天已然不冷,卫王府揽翠亭坐落于一片花木葱茏间,凉亭四周竹帘半卷,时有花香鸟鸣随风送入亭中。
凉亭内,元琛独坐在棋案前,右手拇指与食指捻着一粒黑色棋子,只不过,目光却并未落在棋盘上,而是怔然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薛坚自前方的青石甬道上走来,打眼看见元琛,不由弯起唇角。
大步迈入花厅,他乘其不备,劈手夺过元琛手中棋子,“嗒”一声落在棋盘上。
薛坚与元琛是旧识,虽说后来机缘巧合并入元琛麾下,但只要不谈正事,二人私底下见面并不见外。
“你走神了。”薛坚在元琛对面坐下,伸手得意地捡走了好大一片白子。
元琛没理会他,起身一指旁边的茶桌:“罢了,这边坐。”
说着从石桌上拿起一柄长夹,往茶锅下悬空的底座间添了几块木碳,随口问薛坚,“听说上次叛逃的那批死士找到了?”
薛坚说是:“果然如你所料,人仍未跑出京城一带。昨日马校尉带人进了南山,不日定能全部清剿。”
他说话时,二人面前的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元琛点点头,盯着水中不断上浮的气泡,声色淡淡:“看来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长指从桌边捏起一柄银匙,他从一个螺钿莲纹银圆盒中舀出一勺褐色、松花状的茶粉,撒入滚水中,轻轻翻搅几下。
接着迅速端起茶锅,将茶汤均匀地注入几案上的两只建盏内。
顷刻间,两幅茶粉绘就、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跃然于水面。
这是京城新兴的饮茶之道,在世家勋贵中大为风行。
“尝尝今春新到的蒙顶石芽。”元琛朝薛坚比了比手。
薛坚盯着水面上的图样,琥铂色瞳仁渐渐放大:“你何时学会了这等手艺?”
“入京前,王爷不是再三叮嘱,要我与世家多走动?”元琛一哂,“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
薛坚闻言轻嗤一声:“我还道世子已经忘了此事。”
元琛慢慢掀起眼皮,睨着他。
薛坚会意,望着他嘿嘿一笑,搓手道:“那么关于那批请柬和拜帖——”
“能推则推,暂时推不掉的,拖着便是。”元琛道。
薛坚未接话,长指摩挲着建盏,犹犹豫豫地开口:“不妥吧?怠慢了那些贵女,王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元琛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不远处的小径上,长庚赶来通报:“世子,程长史求见。”
元琛一顿,继而无奈地摇摇头——今日怎么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无奈地闭了闭眼,他声线微凉:“请。”
*
不多时,长庚领着凌州军长史程思弼朝揽翠亭走来。
程思弼是卫王元敬之指派来辅佐元琛的。
当然,除了辅佐,还包括将元琛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给他。
说白了,就是监视。
这点元琛早就心知肚明,却毫不避讳——反正父亲的眼线又不只程思弼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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