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项晚尘。”傅银筝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试图合上我因为惊愕而张开的嘴，却没有成效。
“你这下巴，不会脱臼了吧？”她自言自语道。
我合上了嘴，然后才意识到，我仍僵硬地站在空空如也的星云殿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傅银筝见我回神，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石化了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她打量着四周。
我看着她，喘了几口大气，只觉恍如隔世。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傅银筝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来。
我试着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道：“没事。”
“真的没事？”傅银筝上下摩挲着我的手臂，道，“你身上很冷啊。”
我抬起双手，看到自己煞白的手掌，像是血液都被抽走了般。
我原地坐下，合上了双眼，运气打坐。
过了一会儿，浑身的知觉终于回来了。我睁开眼，正对上傅银筝关切的目光。
一瞬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银筝，你今天有空吗？”
傅银筝应道：“有啊，怎么了？”
“我想请你去醉香楼吃酒。”我笑了笑。
傅银筝神色一怔，她看了我一会儿，晶亮的双眸黯了黯，道：“好。你等等我。”
我点了点头。
***
醉香楼。
时值休沐，酒楼里人声鼎沸。所幸我们来得早，并没有排队。
我点了一大桌子菜和两坛酒，足有五六人的分量。
“怎么今天想起来请我吃酒了？”傅银筝问我。
我笑了笑，道：“结业那会儿就说要请你来这里吃酒，结果阴差阳错耽搁了快两百年。”
傅银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道：“是啊，你被殿主带走，后来又进了魔神殿。”她停下了筷子，轻声道，“说起来，当年你还是为了保我，才有了这些际遇，一路高升。”
“一路高升么？”听着她的措辞，我不禁笑出了声，我饮了口酒，道，“在你眼里，我竟是一路高升啊。”
“魔神殿里都当你是二把手，不是高升是什么？”傅银筝没好气地揶揄我。
“如果我说，我宁愿一辈子在无情殿里当个扫地的，你信吗？”我抬眼问她，语气仍是玩笑。
傅银筝却收敛了笑意，她顿了一顿，才道：“我信。”
她夹了一只乳鸽腿到自己碟子里，漫不经心道：“你这人自由散漫，才不喜欢管那么多事呢。”
“果然是知我者莫如傅银筝也。”我唏嘘一声，看着她用筷子专心地对付着那只乳鸽，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调侃她道，“你直接上手吧，我看都看累了。”
她抬头瞪我一眼。
我知她是佯怒，于是又道：“在我面前还用得着装淑女么？”
不料我这么一说，她却恼了，将筷子往旁边一撂，不吃了。
“你怎么光看着我吃？你自己筷子都不动。”她转而问我。
我端起酒杯，道：“我有这个就够了。”
“那你点这么一大桌子菜？”
我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动多少的菜，道：“欠了你这么多年，一次给你全补上。”
“别贫嘴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笑着打哈哈：“我能有什么事瞒你，你那么火眼金睛的。”
傅银筝盯着我看了良久，我亦无辜地回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我早知道，你是惯会装傻充愣的。”
然后，她从怀里宝贝似地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拿起来便要打开那盒子。
傅银筝却一把摁住了我的手，其用力之大，简直不像个女人。
“回去再看。”她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飞速地抽回了手。
我见她较真，便不再逗她，应了一声，将小盒子收了起来。
傅银筝今天十分怀旧，不停地和我絮叨些以前的事情，絮叨得甚至有些刻意，简直像是在帮我回忆我的一生。
我平平无奇却自由自在的一生。
我一边饮酒，一边一字一句地听着，直听到月上柳梢，才和她悻悻而归。
回到魔神殿，我一路将她送回她的住处。
傅银筝在掩门的一刹，突然停了手，她看着我笑了笑，突然道：“项晚尘，谢谢你。认识你真好。”
说完，她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愣了一愣，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想不通她了。我摇了摇头，往日月殿走去。
走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我从怀里掏出傅银筝送我的那个小盒子。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小玩意。
我将那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东西。我怔了怔，停住了脚步。
一枚兰夜果安静地躺在小盒子里，在月光下流淌着温和的光芒，上面还有些许傅银筝的气息。
我突然想起兰夜节那天，傅银筝拉着我去排队，我问她要送给谁时，她神秘兮兮地说“不告诉你”的模样。
原来她那天没能送出去。
我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难怪她今天如此古怪。她是已经察觉到，我要做什么了吧，所以才问了我几次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她在等我主动告诉她。
但我不答她，她便也不多问，只是若无其事地与我一起吃了这最后一顿饭。
我叹了口气，将盒子盖了起来，收回了怀里，贴着胸口收好。
***
深夜的日月殿空无一人，唯有昼夜长明的日月辉光照耀着升神台，显出几分让人想要朝拜的肃穆。
我掏出三枚卜筮币，运起魂力，最后又算了一遍。
三枚卜筮币应声而落。
果然，还是大凶。若无变数，便是死局。
看来，真的是没办法了啊，只能我自己来充当这个变数了。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山河剑现出形来，被我单手握住，剑柄有些发烫。
“小家伙，你也在期待着她的归来吗？”我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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