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值得吗？”“无妄”问道。
“在我的世界里从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甘不甘愿。”无妄道。
“无妄”仰头大笑，笑罢问道：“那若是我不甘愿呢？”
无妄眼中闪过寒色，她起了手势，道：“那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对方亦冷笑一声。
没有多话，两人挟满身神力扑向对方，掌风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扭曲了，全然不留后手。
镜像的面容，镜像的招式，镜像的力道，没有哪边能占据上风。
拼得只有耐力。
哪边能战到最后，哪边便是胜了。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在无边无际一尘不染的纯白之色中酣战。
不知打了多久，无妄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大脑都疲惫不堪，手上的动作只剩下条件反射般的肌肉记忆。
对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坚持住，不能输。无妄咬着牙对自己说。
九歌还在等着她，鹤止还在等着她。
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强打起精神，抬头向头顶望去。
目之所及，除了空空如也的白，什么也没有。
但无妄知道，在这一片境域之外，在她目所不能及的远方，还有一个多彩的世界。那里有生有死，有欢笑也有痛苦，那里，有一个名叫鹤止的人，在等她回家。
无妄面容上浮现出向往的笑容，鹤止温和清浅的笑容似乎就在她眼前，他的眼中如星月般璀璨，倒映着整个世界的光芒。他唤她的名字，叫做“晚尘”。
是啊，除了无妄，她还有过一个名字，名叫项晚尘，那是她自己起的名字。不同于无妄是她身份的象征，项晚尘才是真正地她，是她真真实实地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无妄在心底无声地嘶吼着。
一股油然而生的信念支撑着她疲倦的身躯和意识，让她挺直了脊梁，神色坚决，向对手攻去。
对手已同样的手势回击。无妄在即将与对方对上的一瞬，手腕蓦地变换了方向，一让一扣，她使出浑身最后的力气，欺身上前，反手将对方彻底擒住。
“你……你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力气……”“无妄”喘着粗气，诧异道。她被无妄压制着，动弹不得，只能半回过头来用余光看向无妄。
“因为我更想赢你。我有不能输的理由。”无妄道。
另一个“无妄”看着她，眼中的火气渐渐熄灭了。最后，她松了挣扎的力气，轻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她认输了。
无妄的内心之坚忍，远超过她，这样的无妄，不是她能战胜的。
愿赌服输。她闭着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然而，过了好一阵，无妄突然松开了她。
“无妄”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却见无妄退了半步，收敛了周身凌厉的杀气，她又变回了那个而温和无害的模样。
“我不会杀你。”无妄道，她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样的容颜面上满是震惊与不解，她对着对方温和地笑了笑道，“你是我的另一面，我不会杀你，也没必要杀你。”
“我可没有你这么好心，你不怕吗？”“无妄”有些嘲讽地威吓道。
无妄缓缓摇了摇头：“你打不过我，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若想来，我再赢你一次便是。”
说着说着，无妄周身有意无意地散发出了骇人的神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妄”受到了神威的影响，不禁眯了眯眼睛。
无妄目光深沉道：“你与我本是一体两面，没有你，便不会有这样的我。这世间唯一的绝对，就是所有事物都是相对的。没有死，便无谓生。没有未来，过去便没有意义。经历过痛苦，才能感受到幸福。见过黑夜，才知道什么叫做光明。”
“我行事果决，不留余地，从不瞻前顾后，是因为我不敢去想。我不敢去想如果我早些找到自己的真身，诸神之战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鹤止也不用受上百万年的抽魂散魄之痛。我不敢去想，父神和母神对我的仁慈与关爱，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我不敢去想曾经被我吞噬掉的那些生命，每一个背后都有怎样的故事，是否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我不敢去想如果世人知道了我的真身，会如何对我。我不敢去想，因为我会后悔，会怨怼，会自责，会害怕。对于摆在那里的真相，我并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我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内心，因为我怕自己会犹豫，会软弱，会溃不成军。”
无妄眼中生出了愧意，她看着另一个“无妄”，道：“但我确实是后悔了，确实是怨怼了，确实自责过，确实是害怕过。只是这些，都被我强压了下来，埋在了心里。”
无妄抬手抚上了对方的面颊，柔声道：“是你替我受苦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无妄”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随着无妄所言，她的神色慢慢由惊转悲。
原来无妄什么都知道。她所受的苦，无妄都知道。
她看着无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眸色中既爱且恨，道：“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眼中能见过去未来，能见众生所见，感众生所感，是因为那些他们所遭遇的，和即将遭遇的，我统统都要先走过一遍。他们所要经历的苦难，统统都在我的身上预演了一遍。那些痛苦和绝望，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身上反复碾压。”
“无妄”的声音颤抖着，她无力地跪了下来，双手捂着脸颊，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滚落在地。
“这世界对我而言，不仅是牢笼，还是地狱……世道黑暗，众生皆苦，没人比你我知道的更清楚。因为，”她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看向无妄，“我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能感受到我的痛吗？”
“能。”无妄神色悲悯，道，“但是，正是因为我能感受到这些痛苦，才更想要做些什么，阻止这些苦难的发生。”
“为什么？说到底，众生与你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何苦要费心费力地逆天改命？抽身而出不好吗？你又何苦一定要入世？”
无妄顿了顿，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我没法视而不见。”
她说得有些缓，仿佛这句话有千钧重。
因为她知道，对于眼前的“无妄”而言，这句话有多么的残忍。
她在强迫她和自己一样欣然接受这些苦难。
无妄半蹲下身，与她平视，道：“但我会和你一起承担。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她伸出一只手，递到“无妄”面前，要拉她起来。
“无妄”看向她，眼中泛起了希冀，然后她将目光转向了无妄的身后，不无担忧地问道：“世道如长夜难明，你又能走出多远呢？”
无妄却笑了笑，道：“很远。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光。”
“无妄”将目光收回到无妄面上。
“没错，就是鹤止。他能照亮我，便也能照亮你。走吧，我们回去找他。”无妄又将那只手向前递了递。
“无妄”有些迟疑，最终却还是将手递到了无妄手中。
无妄的手指修长有力，她站起身，将另一个自己拉了起来。
“无妄”站起来的那一刻，她的身形突然消散了。
无妄只觉得胸口一暖，她的心归位了。她从未感受到心脏如此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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