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落下的白雪,被风卷起,飞入了翠金楼二楼的包间。随之一起飞入的,还有一楼客人的谈笑声。
“听说了吗?安阳伯府那个谢瑾,原来不是谢家的骨血,他就是个被抱错的赝品。”
“这谢瑾平时眼高于顶,还当他多高洁呢,原来也不过是鸠占鹊巢的鸠。”
“可不是,占了人家真少爷十八年的富贵呢,可怜真少爷了,听说是在南边的乡土疙瘩里长大的。”
“嗨,那里能养出什么出色的人物?别是成了只知道种地的农夫吧?”
香炉里青烟袅袅上升。
头戴方巾,留着短须的青年书生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眼前的青年人面前,道:“宋公子,请喝茶。”
青年剑眉英气,眉骨高且突,眼睛是柳叶的形状,眼尾微微下垂,这样俊俏的眉眼,衬得他眼窝深邃,眼神温柔慈悲,有种别样的吸引力。他鼻梁高挺,嘴唇线条分明,上嘴唇略薄,下嘴唇略厚,唇角天生上扬,亲切温柔。
他接过茶盏,浅浅啜了一口,道:“谢家的事,明远先生怎么看?”
张明远道:“谢昭谢瑾都收着力,乱不起来,爷不妨继续往下听。”
青年颔首。
楼下的声音又飘飘荡荡传了上来。
“谢瑾又有什么错?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且以他的才华,即便没了谢家,想出头亦是轻而易举。我可听说了,曦鸾公主丝毫不介意他的身份。”
“京城勋贵之家多的是,哪家的子弟没有好资源喂着?可有几个像谢瑾这般出色了?”
……
“都不要吵了,你们像碎嘴的婆子争地面红耳赤,谢瑾和人家真少爷呢,在谢家兄弟情深,这是何必。”
“我可听说了,昨日那真少爷回来,可是谢瑾亲自去接的。安阳伯府瞧不上那真少爷,觉得他是乡下地方来的,连丫鬟都没给安排几个,还是谢瑾发了怒,发作了一回,亲自给他挑了人。”
“还不止呢,昨儿雪大,那真少爷穿的是软底鞋,鞋子踩在雪地上,没一会儿就湿了,下人们都没发现,就谢瑾发现了。你们猜,他怎么做了?”
“怎么做的?”
“他亲自把那真少爷背回了房里。”
……
“还算他有良心,毕竟占了人家十八年的便宜,他是成了满腹才华的大才子了,可惜对方不知被养成了什么模样,他多照顾些是应当分的。”
“来日方长,且看着呗,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呢。”
……
二楼的方巾书生问道:“现在,爷又觉得如何?”
青年放下茶盏,道:“像谢瑾会做的事,又不像他会做的事。”
“哦?”张明远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这是何解?”
青年摸着茶盏,道:“其实谢瑾离开谢家最好,但谢家不放人,他得还上这养恩。若换成是我,真少爷好相处,我便锦衣玉食地养着他,供着他,叫世人看到我还恩的心便可,若真少爷刁钻难惹,坏了他的名声就是,我再做个无奈的样子,世人只会同情我。”
“今日我并没有听到谢家真少爷不好的流言,想必那人是叫谢瑾满意的,故而他选了第一种方式。”
“可还恩便还恩吧,又何必做到亲自背人的地步?”
方巾书生点头:“也是,谢瑾何等高傲之人。同样的情形,换成是安阳伯、世子、曦鸾公主或是作为他的至交好友的您,他都不会低下头颅,只会让奴仆背你们。”
“所以,”青年抬眼看他:“那谢家真少爷是何等人物?我真是好奇极了。”
张明远笑了起来,他拿出一份折子,道:“今日刚送到的,我们的人在江南打听了一个月。”
青年微微一笑:“还是先生懂我心。”
打开折子,里面赫然是姜曦的全部资料。
姜曦,号承华子,元昭二十二年生,清河镇甘水村人,家有父母及三姐。曦貌极美,敏而慧,性柔和,擅绘画,六岁时入俞氏家学,杭州知府俞奈之子俞轲乃其至交好友。十二岁声名鹊起,著有画本《剑仙奇缘》、《诸神之战》、《六界异闻》,十六岁为童生,十八岁中秀才,乃俞家座上宾。
青年微微一愣:“承华子,原来是他……有意思。”
“有意思的不止这些。”张明远笑得意味深长,又递出另一张纸条:“我们一开始只能查到这些。”
青年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姜曦,年十八,俞氏家学学子,擅画,杭州知府之子俞轲乃其好友。”
他讶异道:“没有作品、功名,有人可以掩盖了他的踪迹,这是为什么?”
张明远又笑:“俞轲才学出众,也算少年英才,奈何英雄难过美人关。”
*
旭日映白雪,第二天是个好日子。
姜曦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到太阳升起,才自然醒过来。
系统:【曦曦早上好!】
姜曦笑眼弯弯:“统统早上好哦。”
洗漱过后,用完早膳,谢瑾又过来了。
他把一匣子身契交给他,冷淡道:“世家老仆最是油滑,今日他们过来请安,你得恩威并施,好好敲打他们一番。”
敲……敲打?
姜曦拧起了眉:“可是我不会。”
他就是个小画手,从没接触过管理和人力资源,也没做过领导,懂什么恩威并施的敲打呀。
好为难哦。
谢瑾蹙眉道:“本来这些,该由父亲或大哥教你,但我们……阴差阳错,你未在府里长大,自然也不懂这些,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姜曦偷偷瞟他,去抓他的衣袖,甜蜜蜜撒娇:“瑾哥哥,你帮我挑吧。”
半年后他回了杭州,过的仍然是普通平凡的日子,什么敲打老仆恩威并施的,他根本就用不上嘛。
谢瑾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好一会儿,他才转开视线,轻声道:“好。”
“你真好,谢谢你。”姜曦笑了起来,大眼睛弯弯,水灵灵乌溜溜,雪白的脸颊泛红,漂亮的小脸粉粉白白的,甜地像蜜糖。
他刚想收回自己的手,谢瑾忽然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到门外,边走边介绍:“昨日我给你挑了小厮四人,大丫鬟两人,二等丫鬟四人,三等丫鬟六人,另有看门婆子两人、粗使仆妇四人,另灶上的厨子一人……”
一听到这些,姜曦的耳朵就竖了起来,压根就主意不到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谢瑾看了他一眼,又毫无所觉般收回视线,牵着他走到廊檐下。
廊檐外站了一院子的奴仆。
谢瑾冷声命令:“过来见你们主子。”
奴仆们一排排开始行礼。
“奴红绸、媛媛见过曦少爷。”
陈平在一边道:“曦少爷,这是您的大丫鬟,红绸管院子里的丫鬟仆从,媛媛管院子里的杂事。”
“奴安树、康佳、黄弥、曾斛见过曦少爷。”
陈平:“这四个小厮,前院和外面的事儿您可以吩咐他们去办,若要出门,也可带着他们。”
“奴半夏、新丽、玉珠、绿竹见过曦少爷。”
陈平:“半夏擅女工,新丽擅算账,玉珠擅厨艺,绿竹能写会画,她们是二等丫鬟。”
“奴唐氏见过曦少爷。”
陈平:“春山院有个小厨房,这唐氏灶上功夫好,是这儿的厨娘。”
另有三等丫鬟、看门婆子、促使仆妇没有说话,陈平将他们一笔带过。
谢瑾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姜曦手上软肉,有些上瘾。他道:“你该有两个书童的,只不过你念书的事儿还没定下,书童人选便先空着,这两天我给你好好挑两个。”
姜曦微微张着嘴,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这么多人,伺候我一个人呢。
呜呜……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陈平敲打了几句,两个人被堵着嘴押了上来。
一个是黄嬷嬷,一个是昨日安排丫鬟的管事。
姜曦不明所以,在谢瑾耳边小声问:“这是要干什么呀?”
甜香热气扑到耳边,谢瑾的耳垂连着脖子那块儿,一下子都麻了。
他喉结下压,淡声道:“你既交给我了,安心看着便是。”
陈平做了个手势,紧接着,两条长凳被拿了上来。
黄嬷嬷和管事的被按在长凳上,裤子一把被拉下。围在边上的丫鬟仆妇们发出了惊呼声。威猛的忠仆高高举起棍子,狠狠打在他们下半身。
噼噼啪啪,棍子打在肉上,两人双腿以下全是鲜血。很快,鲜血又落在地上,一滴滴汇聚成几个小坑,散发着腥臭可怖的味道,让人闻到就想干呕。
黄嬷嬷和管事的像死狗一样趴在凳子上,几乎没了呼吸。
有几个丫鬟受不住这场面,晕了过去,又被人掐着人中弄醒,被迫继续观看。
谢瑾微微侧头,不动声色观察着姜曦。
“住手!别打了!快住手!”
姜曦表情茫然,一开始是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等到鲜血从凳子上滴下时,他打了个寒颤,猛地清醒过来:“这就是恩威并施?”
“继续打,打死为止。”
谢瑾冷漠抬眼:“黄嬷嬷是去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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