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张家村那场大火实在是莫名其妙。警察坐在办公桌前，耳朵上别着一支圆珠笔，他耸着鼻子，烦躁地看着眼前的资料。
下属站在警察身旁，他疑惑地发问：“老大，张家村那件事不是已经定义成山火引发的灾害了吗？您怎么还在关注这桩案子？”
警长不断揉着眉心，他纳闷道：“小刘，你听过‘妹妹背着洋娃娃’这首歌吗？”
这歌儿在小刘童年时期广为流传，那些坏心眼的哥哥姐姐们总会唱这首歌当成鬼故事来吓唬小孩。
小刘哼起来：“爸爸割下了妈妈的头颅……”
“行了行了，别唱了。”警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叫停小刘，他目光落在那叠资料中夹着的一张图画上。
图画上画着一个漂亮但一脸严肃的女孩，她坐在一棵槐树下面，手中抱着一个骨头做成的娃娃。女孩身后有着一对父母还有两个男孩。
诡异的是，大一点的男孩和父母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小一点的男孩目光沉浊，冷漠地看着坐在树下的女孩。
警察关上资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前些日子张家村的大火，居然只活下来了张嘉宝那孩子。
张嘉宝家里的情况，警察是知道的。警察也看出来了，这幅画上的家庭成员，和张嘉宝家里人都对上了。
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警察将资料缩进一旁的柜子，转身站在窗户旁，目光忧虑地盯着远处的山。
张嘉宝是张家村山火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但他逃下山后，精神状态变得十分不正常，整天都是疯疯癫癫的。
警察将耳后的笔摘下，他揉着眉心：“小刘，等会儿你陪我去一中找一下程老师，她关心这个案子很久了，是时候把结果告诉她了。”
不管程老师如何不相信，张招娣就是在那场山火中被烧得只剩下渣滓。
警察叹了口气，和小刘一起走出办公室。
被夹在资料中的图画滑了出来，那个女孩脸上严肃的神色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笑颜。
*
学生在教室里埋头苦读，还有不到四个月他们就要高考了，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敢懈怠。
程老师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但她不放心这群孩子，就算他们都是乖乖的，自己复习自己的，程老师也不敢把他们教给其他老师。
学生拿着不懂的题站到了程老师身旁，失神的程老师赶忙回神，她温柔地给学生讲述这道题。
警察和小刘站在教室外，两人都默不作声，安静地等待程老师发现他们。
还是学生先发现的警察，他从程老师手中接过题册，转身看见外面的人，于是他重新回去，俯身对程老师耳语。
程老师终于发现了警察他们，她站起身来，目光在教室晃了一圈，她的视线在一个空座位前有半刻的停留。
“警官，张家村的事有结果了吗？”
程老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细细柔柔，她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同时也是一个对死去的人怀有悲悯的女人。
警察叹了口气，他道：“是山火引发的悲剧，程老师，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你可以试着去市精神病院找一下张嘉宝，他兴许能告诉你更多的消息。”
还是一样的结果，程老师无奈地笑了，她手不自觉放在自己肚子上：“谢谢你们了，还特意来告诉我。”
“唉。”小刘叹了一口气，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警察用手肘撞了撞，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说是山火，但山火的起因至今也没查明。不过官方已将向外说明是山民在祭祖的时候不小心引发了山火。
小刘是想说这个的，但警察拦住了他。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程老师，祝你的学生都前程似锦啊。”警察跟程老师握手之后变告辞了。
程老师站在教室窗户旁，她温柔地注视着教室里的学生们，心中却依旧有化不开的遗憾。
张嘉艾那孩子是个能读书的，她要是能顺利高考，985是能够稳稳上的，只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
程老师还很遗憾，在张家村那么多具骸骨里面，警方并没有找到张嘉艾的残骸。
程老师心中一直有个希冀，她好希望张嘉艾能够活着，张家村对张嘉艾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在程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张嘉艾，不对，应该说是桑女和无相正坐在教学楼的屋顶。
无相十分不满，他不满桑女没有让他亲手了解张家村那些人的性命。
无相露出了他残忍的獠牙，他已经两天没有搭理桑女了。
桑女和送子娘娘都不是很在意，她们看着远处，脸上都是不高兴的神色。
送子娘娘问：“你后悔放走张碌然吗？”
桑女答：“她也是个可怜人。”
送子娘娘又问：“我利用了你，接下来你还要跟着我吗？”
桑女没有回答了，她依旧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指尖轻颤。
就在送子娘娘以为桑女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桑女眉眼一弯，“下次让无相去做这个恶人吧。”
被莫名提到的无相猛地一回头，他震惊地盯着桑女，见对方没有给自己回应，又十分震惊地盯向送子娘娘。
两人依旧没有搭理他，她们俩有种奇怪的默契，在视线相接的一瞬间，两人都笑了。
那天在张家村发生了什么，只有送子娘娘她们还有张碌然知道。
张碌然她是个不死之躯，就算被烈火焚烧之后，她依旧能借着外力重生。
只要这个世界上存在不公平的事，张碌然可以算得上是永生，她和无相的力量来源，都是人类。
那天在张家村，烈火燃烧到张招娣身后，那个女人如同疯魔了一般，她拦住了想要四散逃开的村民。
她的举动惊到了张碌然，张碌然慌乱地想要避开钻进祠堂的村民。趁此机会，那些弥漫在张家村的黑气忽然朝着张碌然的身体里灌去。
女人尖利痛苦的喊声让周身的人纷纷捂住耳朵。
张招娣捡起地上的断剑，在张碌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张招娣将断剑刺进自己的喉咙。
鲜血“咕噜咕噜”从喉咙中冒出，张招娣以身体为媒介吸引黑气的注意。
这是在救张碌然吗？
未必。
黑气可以让张碌然永远消失，这个女人活得太久了，生与死对她来讲，死更痛快。
但这个可以让她死去的机会被张招娣硬生生剥夺了。
多么残忍啊。
张招娣的躯体倒在被火灼烧得焦褐的土地上。
她怒目圆睁，大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桑女动了恻隐之心，她怅然地盯着张招娣的躯体，双手放在胸口。
桑女被无相轻轻一撞，前者眼神冷冽，脱口而出：“校长！”
“你还在挂念着人间！”
无相生气了，一双白色的眼睛中突然爆出血丝来。
桑女不自觉后退一步，双手从胸口处滑落，泪不自觉从脸颊处流下。
桑女本就生于人间，她对人间有留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送子娘娘心疼地抱住桑女，她目光却落在张碌然身上，说出口的话，既是在对桑女说，也是在对张碌然道：“这世间的恩恩怨怨，一句话是解释不清楚的，不要因为那一点点善念，就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是错的。”
一边，黑色的雾气已经完全吞没了张招娣，神婆一脉最后的传人也在张家村永不瞑目。
送子娘娘满意地看着那些想要四散逃开的村民们被火焰卷食。
张碌然一直在挣扎，她想要去守护这些她守护了上百年的山民。
送子娘娘觉得这人可笑的要紧，一堆人想要紧紧捆住张碌然，不让她走出这一方天地。
可这张碌然居然荒谬到想要去拯救这些早该千刀万剐的山民。
太可笑了。
送子娘娘松开桑女，她转身走向张碌然，在她们之间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送子娘娘伸出自己的手，她温柔地碰住张碌然的脸。
“张碌然，不要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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