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起雨，程老师抱着一个在襁褓中的小孩，慢慢走到学校公告栏下。
新一届的学生已经准备入校了，学校公告栏公布着这群孩子的分班名单。
不知道为什么，程老师心中还是对着张嘉艾有着十足的牵挂。
似有所感，怀中的小孩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宝宝，不哭不哭啊。”程老师哄着小孩，她疲惫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学校的停车棚中。
小孩又“咯咯咯”笑起来，她脸红扑扑的，脸也圆圆的，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
“程老师，带着小孩来学校玩啦？”门卫给程老师开门，他乐呵呵的，十分轻松。
程老师对着门卫点点头，笑道：“高三的还在学校吧？我进去看看。”
学校来了位新的校长，给门卫他们的福利也好了不少。说实话，学校领导层的变化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能为他们着想，门卫觉得是他们遇到了好人。
看见程老师走进教学楼后，门卫点头哼着歌，又坐回原来的地方。
不但校长的变动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学校里少了哪一个学生，是休学、退学还是遇到什么意外，门卫他们都不得而知。
张嘉艾的消失，除了程老师和他们那一届的学生，没有在学校里激起任何一层波澜。
世事无常，本就是如此。
程老师抱着小孩走到了她原来那个办公室，她对着里面的老师打了个招呼，便坐到了办公桌前。
上一届的毕业照还被压在透明玻璃下，在那张照片旁边还放着另一张略显青涩的合照。
这所高中历来的传统是高一新生在入学的时候也要拍一张合照。
程老师看着高一时站在自己身旁，笑得一脸羞涩的女孩，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世事无常。
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程老师将小孩放在摇篮中，自己则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喂？是程女士吗？之前您预约与张嘉宝先生的会面通过申请了，请问您多久有时间来一趟呢？”
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有了回音，程老师几乎要跳起来，但她早就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小孩儿，程老师稳住心神，语气欢快：“今天下午就行。”
挂断电话之后，程老师又联系了丈夫，让他把姑娘带走。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程老师哼着曲儿，从学校小跑着出去。
张嘉宝在的精神病院离学校并不远。程老师扫了辆单车就过去了。
“程女士，这里来。”那个给程老师打电话的负责人将程老师引到了张嘉宝的病房。
张嘉宝曾经是十分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已经瘦成皮包骨，眼神涣散，疲惫地靠在病床头。
“你好，张嘉宝。”程老师试探着开口，试图唤醒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青年。
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张嘉宝猛地抬起头，“不要过来！”
他这一声惊呼声让程老师驻足不前。
张嘉宝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显而易见的，他认出了程老师。
张嘉宝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人们早就不在这个世间，他颓唐地埋下头，盯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您要问什么？”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找自己。
张嘉宝很清楚这个道理，他声音闷闷的。
“我……”程老师欲言又止，她盯着张嘉宝，没来由地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甚至连张嘉艾的事，张嘉宝都可能被蒙在鼓中。
程老师心中泛起密密匝匝的刺。
她盯着张嘉宝，轻声问道：“那天你们张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嘉宝懒洋洋地躺到了精神病院的床上，他看着明晃晃的灯，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迟钝，像是一把很久没有用过的刀，需要一位耐心细致的磨刀匠。
不知过了多久，张嘉宝才道：“桑女之仇，这是张家村的报应。程老师，您想要听一个故事吗？”
程老师听懂了弦外之音，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张嘉宝身旁。
张嘉宝皱眉咳了一下，咽下泛在喉咙中的腥甜，他坐起身来，跟程老师讲述了一个张家村的故事——
张家村向来重男轻女，出生在张家村的女孩儿不是被丢弃就是被埋葬在张家村的后山。
桑女就是那千千个被遗弃的女婴之一。
至于那些张家村的女人们，她们不是被骗来的，就是被人卖来的，除了心甘情愿为张家村生下男孩的，其余都被厚重冰冷的铁链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
说来可笑，张家村的人重男轻女，但他们偏偏又仰仗神婆一脉，渴求神婆一脉的人能为他们讲降下神赐，让他们能生出一个男丁。
送子娘娘在没有成神之前，也是神婆一脉的人。送子娘娘名叫张安然，她还有个妹妹，唤作张昭然。
一个是安然无恙，一个是昭然若揭。
她们的名字寄托着神婆一脉对女孩们的期望。
本来她们俩都是神婆衣钵的继承者，可神婆一脉有个小女儿出生了，她的名字叫张碌然。
这三姐妹，独独张碌然特别让人不省心。张碌然是自私的，她不允许自己的两个姐姐好过，她与两个姐姐处处作对。
本来神婆是跟宠爱张安然和张昭然的，但在张碌然长期以往的碎碎念中，神婆厌恶起了两个大一点的女儿。
张昭然死在了她女儿出生的那个夜晚，这是张碌然设计的。
这个恶毒的妹妹每天都在饭菜中下毒，长期以往，张照然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不好。
说及此，张嘉宝突然又咳了起来，他单薄的身子剧烈地起伏着。好不容易平息起来，张嘉宝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手心中血迹。
好疼。
喉咙就像被刀割过一样疼。
张嘉宝避开程老师关心的目光，他狼狈地继续讲述张家村的故事：“你应该也猜到了吧，张昭然的女儿就是桑女。”
出于嫉妒，张碌然将桑女扔在了埋骨台，她嘲笑着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中的两个姐姐，得意地将张昭然做的娃娃丢到了桑女身旁。
可张昭然毕竟是神婆一脉的，由她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平平无奇。
那个被做出来的娃娃吸收了张碌然的嫉妒，他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夜里，进入了张安然的梦境。
张安然找到了自己妹妹的小孩，她收养了桑女。
当然，张安然也没扔下那个娃娃，她看出了娃娃已经有了意识，断不可能将娃娃丢下。
张碌然看见姐姐怀中的婴儿，她心中的不满越发浓烈，于是张碌然又开始对神婆吹耳旁风。
这就是张碌然的性格，但神婆不清楚。她十分溺爱小女儿，对小女儿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
直到后来，张碌然污蔑姐姐与外男勾搭。神婆一脉很注重血脉纯正，能娶到神婆一脉的男子都是张家村最血性的男儿。
本来呢，这事儿张安然解释一下就算了。可那段日子，张碌然给张安然下了药，让姐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张安然在冤屈中，抱着桑女住在了后山的破庙中。
那个地方真不算什么好地方，时不时就有人家往后山扔女婴。婴儿的哭啼声向来是十分渗人的，桑女经常被吓得嗷嗷大哭。
张安然也不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她照顾一个桑女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久之后，张安然发现，放在桑女身旁的人骨娃娃忽然有了情绪，脸上突然带上惊恐的神色。
张安然对着那个娃娃看了一晚上，她发现这个娃娃是一个禁术娃娃。
张安然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养育桑女。
这个娃娃是张昭然为了桑女的安全而制作的娃娃。
张昭然身体中蕴含的力量让她料到了自己的英年早逝，但张昭然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在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张昭然将村子中早夭男孩的骨头收集起来制作成一个人骨娃娃，她要这个娃娃守护自己的女儿。
娃娃的确一直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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