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时离职的事,在公司掀起一阵小风波。
像DA这种公司规模,人员流动很正常,何况还是个入职不久的实习生。按往常惯例,本应无人在意。
张芳隔三差五总提他,搞得这个名字在财务部出现频率过高,还大部分是反面案例。
“还以为是什么关系户,结果连考核都过不了。”
“照我说,还是我那个亲戚靠谱。人年纪大点怎么了?年纪大成熟。”
可惜周围人对成熟男人敬谢不敏。
起先还出于礼貌附和两句,意兴阑珊。时间久了,干脆树立“工作勿扰”的高冷人设,无情回绝一切不感兴趣的话题。
隔了一周,张芳突然沉默寡言,搞得大家怪不适应。
等她出去取快递,剩下几人立马聚拢,像森林小昆虫开大会,头顶小触角来回晃动交换信息素:“诶,张姐怎么了?这几天怎么不见她逮着小章薅了?”
说完捂嘴笑了。
可怜的小章,都离职了,还要被拉出来反复鞭笞。
“她儿子的事呗。”
知情人士朝张芳离开的方向努努嘴,并没有刻意压低声线,反而表情有些畅快的肆无忌惮,“听说在大学谈恋爱,找了个社会姐姐。”
“张芳嫌对方搞直播的,倒逼她儿子分手。结果谈不拢,她儿子就跟女方跑了,现在学也不上了,人也找不到。”一股脑说完,酣畅淋漓。
往常张芳一有机会就在朋友圈晒她儿子又得了什么什么奖,怪不得这段时间画风突变,开始转发“百善孝为先”的讲坛鸡汤。
可能是准备感化超度她儿子。
“啊——”
周围人给足情绪反馈,一脸“原来如此”的意犹未尽。
还想再聊,隔板一阵急快脚步声迅疾逼近。
她们瞬间噤声,自动滑着椅子回到自己办公位,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张芳沉着脸走回工位,弯腰拉开抽屉找资料,什么也没说。只是窗外投来的被遮光百叶挡住的不均匀光线,将她脸色映衬得格外难看。
*
与Eric不欢而散后,楚欣等着他为忽略自己的恶劣行径致歉。
结果好几天过去,迟迟没有音信。
楚欣还算有理智,没敢直接去MDE堵人,把事情闹得难以挽回。
“抱歉,这位女士,DA公司今日暂不接待访客,您不能上去。”
大楼前台接完内线,露出疏离化服务微笑。
“女士?女士您不能上去!”
楚欣懒得搭理身后声音,转身就往电梯间方向走。
身前栅栏挡住去路时,几个保安冒出来。
楚欣瞪着他们,对方却毫不退缩,直白告知她上了黑名单,谢绝拜访。
*
温皎将手头工作收尾,站到电梯间。
中午林厘在附近逛商场,约了她吃午饭。
林厘:盐盐,我到你们公司楼下咖啡厅了,这里好多人。
温皎敲字回复:我下楼了。
“叮——”咖啡厅玻璃门前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响,又来了新的客人。
楚欣坐在靠窗位置,随意扫了一眼。
本来满腔郁闷,看见来人那一瞬,她差点直接站起身。
但旁边还有一个人,楚欣冷静瞬息观察。
温皎旁边的女生像个大学生,扎着水母花辫,穿着白色背带裤,一派天真烂漫。两人有说有笑,在不远处落座。
楚欣蹙眉,静坐原处,想起什么不美好的记忆。
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她压低帽檐,选择起身往门口走。
却在点餐台撞上那个和温皎一起来的女生。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女生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冲她一笑,露出右侧一颗小虎牙。
直直撞上那道清澈视线,楚欣愣了愣。
莫名烦躁感升腾上来,忍住将人推到一边的念头,绕过她离开。
*
晚上,楚欣开车回到齐家老别墅。
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循环着白日里楚明月和她的对话。
“我要和Eric分手!”
沉默很久。
楚明月没有如往常般安慰她:“欣欣,你是个成年人了,妈妈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
有种准备放弃她的冷漠前兆。
冰凉的眼泪不争气顺着脸颊流淌,打湿了夜。
楚欣当然考虑得很清楚。
躺在从小睡到大的房间,心情皱巴巴的,好不容易挤干坏心情水分,却还是睡不着。
起身打开电视,又像具尸体一样躺了回去。
思绪终于变得迷蒙,伴着电视里传来的摇曳海浪白噪音,盛着微风花香的别墅逐渐离她遥远。
……
“晞晞姐姐?”
有人在叫她。
楚欣心脏紧了紧。
“晞晞姐姐,你怎么……不要我了?”
确定不是误听,楚欣头皮发麻。
恢复朦胧视线时,她已经手快将一人推了出去。
“砰!”巨大撞击声传来。
又止于安静。
只余海浪的声音,伴着白色的海鸥阵阵翱翔。
“晞晞姐姐……”
楚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血浸红。
艰难吞咽一下。
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她。
或者说,整个家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
“这是我们的秘密。”小女孩弯起眼睛,声音愉悦承诺。
可那个人早就死了。
远处蓝白海岸,褐色沙滩,以及即将沉入海面的火红夕阳,模糊的黑色树影。
一切景象都变得矛盾怪异起来。
一只小手轻轻拉住她的裙摆。
楚欣垂目看去,心脏差点骤停。
小女孩嘴角都是血迹,眼神哀哀:“晞晞姐姐……”
你怎么,不救救我呢?
她的脚仿佛被禁锢,不能挪移半分。嗓子也被掐住,眼睁睁看着一层层鲜红暗沉的血洇染,顺着她雪白无暇的裙角往上攀爬。
……
“啊——”
空旷的房间回荡着惨叫。
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有密密麻麻的雪花点闪烁。
楚欣后背全是冷汗,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不安地抱着膝盖。
天终于一点点亮起,将光辉洒向人间。
扔在旁边的手机响了,看见备注名时,楚欣几乎救命稻草般抓起。
是Eric的声音:“欣,我们可能不太合适继续相处下去,当然,这是我的原因……”
耳鸣嗡嗡,楚欣什么也听不见了。
世界彻底变成废墟。
*
每到周末,两人不喜欢在市区待着,齐厌就会开车回白郡林的别墅。
自从发现床头柜的照片后,温皎感觉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细心留意周围,发现越来越多“蛛丝马迹”。
温皎有了探索的欲望,这感觉像在寻宝。
一次意外,温皎又走到了上次她差点误入的储物室。
齐厌大概不久前进去过,门没有关严,虚掩着。
进去?
还是不进去?
温皎内心天人交战。
“喵。”脚底小王子的叫声唤回温皎神思。
算了,温皎想,还是不要教坏小王子了。
她想带领小王子撤退,但小王子丝滑从门缝钻了进去。
“小王子!”温皎连猫尾巴都没抓住。
完蛋了。
温皎只想趁小王子把里面变成废墟前,赶紧把猫捞出来。
这次小王子倒是乖觉,没有乱动东西,趴在窗台上,专心看风景。
温皎目不斜移,赶紧抱起猫出去,把虚掩的门彻底关上。
*
郡林别墅比市区房子大得多,晚上,温皎接了杯水走进房间。
电视开着,沙发上慵懒窝着个人。
齐厌发梢有些湿漉漉的,穿着裤子,随意搭了条毛巾在身上。他身高腿长,无处安放,曲起了其中一条,脑袋靠在沙发倚背上。
温皎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走过去坐他旁边,也没发觉他这副样子很怪。
她不喜欢看电视,刷刷手机就准备去休息。
刷着刷着,忽然旁边伸来一只手,搭上她肩头。轻轻一捞,温皎整个人失去平衡朝他靠过去。
“你去过储物室?”齐厌垂眸问她,语气分辨不出情绪好坏。
温皎心紧了紧:“我什么也没看。”
“哦。”不知是不是错觉,齐厌语气缓和了。
温皎心情有些沉。
整个人却轻盈起来。齐厌拎着她的腰一提,她就顺势坐在他腿上。
他刚洗过澡,身上有股浅淡柠橙的清香,挺好闻,温皎干脆靠在他肩头。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温皎刚要口是心非摇头,目光一落,似乎这才意识到齐厌没穿上衣。
“……”
腰身紧了紧。
沙发上,男人半搭身上的毛巾有一半裹住了她。他依着这个姿势伸手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脖子后仰,露出喉结和修长颈线。
想亲一口。
感觉这个姿势在引诱她犯罪是怎么回事?
温皎满脑子疑惑,靠在他颈窝的脑袋没动,眼珠子倒是亮晶晶的,疯狂思考问题。
齐厌则完全没有这个认知。
他似乎真的很累,闭着眼睛,气息匀净。
要不是抱着她的手力道不减,温皎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僵持一会,温皎有点难受,感觉窝在一个火炉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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