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了之后,那大夫便来赶人了。”刘庆道,“说是在医馆死了的人,应当抬回家去,不能放在他们这儿。我一想确实是这样,可现下我们暂时不打算离开,许梅香客死他乡,这叫我们怎么办呢?”
“那大夫便道,那早些叫人来敛尸,别脏了他的地方。我也是常年和医馆打交道的,一听就急了,说他好歹是医者仁心,怎么如此不通情达理呢?医馆常见生死,何来晦气一说?”
“他却道,这死的是个女子,又是横死的,要是坏了他的气运怎么办?说完就叫上他几个弟子,要将我们撵出来。破山兄弟同我说,他不好动手,我们只好先走。可是两个人还好,回客栈便是,如今带着许梅香的尸身,医馆尚且待不住,更遑论客栈?思来想去,我们没有办法,便将马车驾来。暂时将她的尸身安放好。”
“可客栈里呢,一听拉着个死人,无论何处也不让停放马车了,我们便商量着,破山兄弟先带着人出城,我在此地等候你们。”
“岂有此理,”谢明乾道,“这医馆不是莲县医术最好的么,怎么这般无礼?”
刘庆叹了口气:“唉,这也是人之常情。大昭朝多得是人觉得死人和女子晦气的,我也只是那年禹城遭灾,见惯了生死,才浑不在意了,也不好责怪……”
谢明乾抱着剑,仰头看天光云影,有些怅然道:“人之常情……原来自私、见死不救,是人之常情。”
胡碟没说话,幽幽地盯着那医馆紧闭的房门,袖子下捏成拳的手微微颤抖。客死他乡,含冤受难,不被同情也就罢了,却被当做晦气,处处不受待见,如丧家之犬东奔西走人人喊打。窘迫、走投无路的憋闷满上心头,叫她胸腔里烧了一团火,被生生浇灭,只剩潮湿酸涩的烟与雾。
凭什么?就因非富不贵,无权无势,就因是个女子,所以报仇的、帮忙的、含冤的,反倒成了过街老鼠!
不该是这样的。
“多谢刘大哥与破山不辞辛劳,我代许梅香谢过。”胡碟隐忍着胸中波涛,躬身施了一礼。
“哪里哪里,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做这些,也是想着彼此都是可怜人,在这尘世活着,何必互相嫌弃。”刘庆摇头道。
谢明乾看向胡碟,眼中似一滩柔软脆弱的清泉。胡碟抬眼与他对视,眼中的晴朗与坚定给了他无限安慰与信心。
“阿九呢?”胡碟记得,离开冯贵家时,是阿九拎着冯贵走的,她一路上专注着思考问题,全然不知阿九何时脱离了队伍。再一看之时,便是谢明乾拎着冯贵,阿九却不见了踪影。
谢明乾道:“她半路上说她有事,待会儿回来找我们。我给她留个记号,她来若看见了,便会去城门处找我们的。”
“何事?”胡碟正色望着他,关切地问道。
谢明乾看着她清亮的眼神,不愿撒谎,但又觉得彼此并非太多羁绊的关系,胡碟已经知道了他们太多秘密,眼下还是少说为妙。他有些心虚:“我、我也不知,许是有什么东西弄丢了,去找了吧?”
谢明乾不觉将手放到胸前,觉得自己好生奇怪,没做亏心事,今日却心虚了好多次。
“哦?”胡碟定定地与他对视,眼中询问的意味十分强烈,“这样啊,好吧。”
胡碟指着被谢明乾甩到一旁地上蜷着的冯贵道:“你先去官府,将冯贵的事解决了,我们城门外汇合。我和刘庆,去找个医馆,买些尸体防腐的药材。”
三人商定,便分头行动。谢明乾拎着冯贵去了官府,而胡碟与刘庆一同另找了家医馆,买了些花椒、辛夷和藁本,买了个香囊袋子,将药材装进去,打算将其放到许梅香身上,延缓些尸身的腐烂。
胡碟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叹息道:“但愿下过雨后,这几日,日头别那么盛,水汽也少些。”
刘庆道:“是啊,这样的话,也好叫许梅香的尸身和我们都好过些。”
胡碟失笑,道:“走了。”
二人与城外的破山汇合,便在上官道前的一棵大榕树下遮阴,谢明乾要到官府交代清楚案情,还得花上些功夫,胡碟明白这点,于是告诉破山和刘庆,这一趟有得等。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树影压在马车上,明灭斑驳。阿九提着刀,缓缓从城门处朝她们走来,许是先前走得急,微微喘着气。
胡碟唤她:“阿九。”阿九冲她点了点头,便抱着刀站到了马车前,轻轻地倚着车厢的侧面外壁。
胡碟没有问她去了哪里。因为她瞧见阿九周身干燥,有一股暖烘烘的火气,因着近日连绵的雨,胡碟等人的衣衫都有些潮湿,阿九半道离开之前,胡碟还记得她在冯贵家捏她的手腕,衣服上有些潮气,现下却全然不同了。
再者,阿九身上有一股焚烧后的焦味,还带着些竹子的清香,胡碟对这味道最是熟悉,这是由毛竹等制成的竹纸焚烧后的味道。竹纸有许多用处,她日常随意写字的毛边纸也是竹子做的,但能用于焚烧,还是大量焚烧,以至于留下不小的味道,应当是清明祭祀的纸箔。
阿九的额前有几根飘摇杂乱的发丝,上头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白灰,那便是在焚烧纸箔时,火气上窜,纸灰盘旋飞起落到头上造成的。
再结合昨日见大雨如注时,阿九能记得五年前的清明也是这般大雨,其实不难猜测,阿九独自离开,是去烧纸祭奠死去的人了,而这个死去的人,或许是亲人,也或许是净巍宗死去的所有人。
但五年前净巍宗还未灭门,是以那时祭奠的应当是亲人或朋友,而这次,如果只是祭奠净巍宗之人,谢明乾不必对她撒谎。是故,阿九一定有一个死去五年以上,极为重要的人。
既是极为重要,想来也不会说出口,胡碟便不问了。
倒是阿九听了破山凑上来讲先前在医馆的遭遇,主动来找胡碟叙话。
“我想我该是愤怒的。”阿九道。
胡碟静静地望着她,听她慢慢讲想说的话。
“但我觉得好像愤怒也没用,我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只是难过。”
胡碟想起自己多次阻止她快刀斩仇人,她应当是憋闷难过的,便道:“抱歉。”
“与你无关。”阿九,“与我们都无关。”
阿九抬眼,与胡碟对视,细长斜飞的凤眼里满是认真的困惑:“是不是你说的,我们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只能被追着欺负?”
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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