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瑾瑶缓缓起身,裙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她走到齐域飞面前,转过身时,脊背正对着龙椅上的景硕帝。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齐域飞脸上,语气尖锐却字字恳切:“齐公子,恕我冒昧。”
“您求陛下昭告天下永国清白,可您该如何保证,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借着‘永国复国’的名义挑唆旧民、反抗慕朝?”
“当年徐来构陷永国,本就让两国旧怨深埋,如今若将旧事全盘公开,北漠、西域那些对慕朝虎视眈眈的势力,定会趁机煽风点火,说慕朝‘逼死属国’,再挑动永国旧民的不满。”
“到那时,您口中的‘清白’,只会变成战火的由头,永国旧民非但不能抬头做人,反倒要再遭兵祸之苦。”
齐域飞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他此前满心只想着洗刷永国的“叛乱”污名,却从未想过这层。
永国虽灭,旧民散落各地,一旦被外力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苻瑾瑶略微有一些冷淡的眼神,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喟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青莲与卫峥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一些错愕。
苻瑾瑶不再看齐域飞,转身重新跪向景硕帝。
她的额头抵在金砖上,语气比方才缓和却更显郑重:“臣女恳求陛下,惩治徐来以儆效尤后,下旨正式将永国旧民收为慕朝子民,与慕朝百姓同等对待,减免他们三年赋税,再封齐域飞公子为异姓王,赐食邑于永国旧地,由他安抚旧民、管束地方。”
“如此一来,既还了永国一个‘无叛乱之实’的公道,又能杜绝外力挑唆,保慕朝边境安稳。”
她话音刚落,一直静立在旁的萧澈便上前一步,月白太子朝服的衣摆轻轻扫过地面,他没有多言,只是在苻瑾瑶身侧缓缓跪下,脊背挺直,目光平静地看向景硕帝。
无需言语,这一跪,便标明了他对苻瑾瑶提议的全然支持。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晨光从窗棂漏进来。
齐域飞抬起头,目光先落在萧澈沉稳的侧脸上,又扫过青莲与卫峥眼中的认同,最后定格在高处龙椅上。
景硕帝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半分温度,却也没有反驳苻瑾瑶的提议。
他忽然明白,君王要的从不是“昭雪”的虚名,而是“稳定”的实利,苻瑾瑶的提议,既给了永国旧民生路,也给了景硕帝台阶,更断了所有挑事者的念想。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执念与不甘,都融化为了无言。
半晌后,齐域飞猛地将额头磕在金砖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坚定:“臣,附议!”
“臣不求昭告天下,只求永国旧民能安稳度日,不再受‘叛乱遗民’的污名所累。若陛下恩准封臣,臣定当竭尽所能,管束旧民、镇守边境,绝不让任何人借永国之名祸乱慕朝。”
“臣,以永国皇室血脉起誓!”
额头与金砖相撞的闷响,在御书房内格外清晰。
——
智源三十三年间。
智源三十三年春正月,右相徐来坐“国节宴筹备失察”罪。
初,国节宴设青石巷驿道,徐来私调府兵驻巷口,称“护郡主”,实则阻使臣仪仗,致西夜王子伽蓝滞留半时辰,外邦颇有非议。
景硕帝怒,诏曰:“相臣当协理邦交,乃私用兵权、乱仪制,失朝体。”
遂削其相位,抄没家产,流放漠北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其党羽有涉者,皆贬为地方小吏,无复重用。
同年二月,诏封前永国太子齐域飞为“永安王”,赐丹书铁券,食邑三千户,统辖原永国旧地。
帝谕:“永地之民,久无定属,今以域飞抚之,冀其安境息民,合于慕朝一统。”
域飞谢恩,遂赴永安郡,轻徭薄赋,修治水利,旧民渐安。
三月,免青莲国师职。
初,青莲昔年依附徐来,然智源三十二年国节后,率先坦白“徐来胁其缄口”事,且无实罪。
帝念其精通《周官》《礼记》,诏改任国子监博士,掌太学经史讲授,命“以所学辅教化,赎前愆”。
青莲赴任后,厘定太学课程,编《永地风物志》,载永国旧俗,以融各族文化,帝颇嘉之。
夏四月,颁《永民安置诏》:
原永国旧民尽数编入慕朝户籍,与慕地百姓同等纳赋,免其三年徭役。
原永国都城设“永安郡”,置郡守一员,受永安王节制,专司民事。
设“抚民司”于永安郡,调户部粮种万石、农具三千具,分发无地旧民,助其开垦荒田。
旧民中精通工艺者,许入工部作坊,月给俸禄如慕朝工匠,其子弟可入地方学堂,与慕民子弟同考科举。
是岁末,永安郡报:“旧民归籍者九万余户,垦田五千顷,无一人为乱。”
帝览奏,谓左右曰:“天下之安,在合不在分。今永地定,乃慕朝之福也。”
——
扶桑殿。
苻瑾瑶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重新看向了对面的齐域飞。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苻瑾瑶曾经短暂地想象过,当齐域飞终于摆脱那些事情后,会是怎么样的。
意气风发,亦或者是就像这般,空虚。
苻瑾瑶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我很抱歉。”
“其实我应该理解你,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只是有一点,不知怎么言说。”齐域飞轻轻地说道,他也转头认真地看着苻瑾瑶。
苻瑾瑶看着对面的齐域飞。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原本亮得惊人的眼神此刻蒙着层雾,连提及“永国清白已昭”时,声音都轻得像飘在风里。
“这些年,我活着就为了找徐来报仇,为永国翻案。”齐域飞垂眸,望着杯底的残茶,语气里却是茫然。
“可现在徐来流放了,永民入了慕朝户籍,我成了什么‘永安王’,突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从前追查线索时的锐气散了大半,只剩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苻瑾瑶没有开口安慰,只是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殿门方向,眼底掠过一丝柔和。
齐域飞察觉她的视线,下意识顺着看过去。
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一道浅粉色身影带着风冲进来,不等他反应,就被一双带着暖意的手臂紧紧抱住。
“阿玉!”向岁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砸在他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听说你入宫了,担心死我了。”
担心你被徐来的人暗害,担心你找不到证据,担心你......
向岁安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对齐域飞的担忧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齐域飞浑身一僵,随即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兰花香,是他从前在永国时最熟悉的味道,那些空落落的情绪竟奇异地被填满了些。
他低头看着怀里颤抖的身影,声音放得极柔:“我没事,岁岁。都过去了。”
苻瑾瑶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悄悄起身,提起裙摆往殿外走。
她的脚步轻得像羽毛,没惊动殿内的人,她知道,此刻的齐域飞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人。
走到殿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见齐域飞正抬手替向岁安擦眼泪,眼底重新有了光,便轻轻合上门,将空间彻底留给他们。
殿内,
向岁安渐渐止住哭声,抬头看着齐域飞,眼眶通红:“真的都结束了吗?徐来,他受到惩罚了?”
齐域飞点头,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杯替她温了温手:“徐来被抄家流放了,虽然没明说他构陷永国的罪,但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陛下还下了诏,永国旧民都入了慕朝户籍,免三年徭役,还设了抚民司帮他们开垦田地。”
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语气里多了几分踏实:“我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追查仇怨的齐域飞了,往后我是永安王,要守着永地的百姓,守着你。”
向岁安听到“守着你”三个字,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却笑着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永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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