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嫔的声音越来越低,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那块地砖曾被余逢春的体温捂热,现又变得冰凉。
“臣妾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想着皇上喜欢吃,所以……”
她说不下去了,一双美目饱含眼泪,看着楚楚可怜。
邵逾白终于调转视线,看向她。
“什么糕点?”他问。
万嫔好像绝处逢生,连忙抬起头,道:“是桃肉甜酥,兑了些牛乳进去。”
邵逾白招招手,跪在一旁的宫女连忙站起身,捧着盒子走到他面前,细瘦的手臂也在颤抖。
打开盒盖,一碟极为精致的粉白糕点出现在众人眼前,每个只有拇指大小,余逢春闻见细微的甜味。
万嫔虽然不及梁妃受宠,可娘家底子厚,远房兄长是当朝丞相,在宫里也相当有地位,她的小厨房排的进宫中前三。
众人心里都清楚,江秋只是一介民医,再喜欢,也没必要为着他,和万家扯破脸。
邵逾白就算气恼,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象征性生生气,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也就罢了。
如今看见糕点,该唤人起身了。
余逢春也是如此想。
偏偏邵逾白没有那么做。
盯着碟中点心,他先是没什么表情地夸了一句:“做的确实不错。”
万嫔闻言,顿时露出一抹笑容,泪水眨在脸庞,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可下一秒,邵逾白却态度一变。
“过来。”
他对站在远处看戏的余逢春说。
“……”
余逢春站着不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而邵逾白见他装傻不动,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他再次道:“江大夫,过来。”
这下,余逢春彻底没办法装傻了,只能绕过一众跪着的宫女太监,走到邵逾白身边。
等他过来,邵逾白抖抖袖口,施施然从碟子里取出一块稍小些的糕点,递到余逢春嘴边,示意他张嘴。
余逢春怔怔地看他,邵逾白不言,只是将糕点又往前递了递,抵在他的嘴唇上。
余逢春无处可躲,只能张开嘴,细软甜香的糕点被喂进嘴里。
糕点清甜细腻,余逢春默默地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邵逾白问他:“好吃吗?”
视线如果能杀人,余逢春指定已经血溅当场。
一口气憋在胸膛,他点点头。
邵逾白笑了一声,当着万嫔的面,将那碟糕点从木盒里取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余逢春手中,让他捧着吃。
这无疑是在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万嫔狠狠一耳光,女人眼圈当即就红了,又不能表露出丝毫,只能咬牙低下头,发间首饰簌簌摇晃。
做完这一切,邵逾白才慢悠悠地侧过身。
“近日天冷,万嫔做了糕点,就不必亲自送来了,要是冻伤了,寡人会心疼的。”他说。
这就算是给台阶了。
万嫔应道:“是,臣妾明白。”
邵逾白“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喜怒,只觉得冷淡:“走吧。”
贴身宫女连忙托住万嫔的胳膊,将人扶起来。
她跪的时间比余逢春还长些,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好几步才慢慢恢复正常,背影非常狼狈。
余逢春捧着温热的糕点,看着万嫔离开。
与此同时,邵逾白也转身回了大明殿,好像他出来就是为了耍一通威风,然后喂余逢春吃糕点。
“和公公!”
余逢春拉住想离开的陈和,抬抬糕点,又朝殿内看了一眼。
“我……这……”
他罕见地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不用说明白,陈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皇上都赏您了,那您吃就好了。”
他仍然笑得像弥勒佛。
“不是奴才多嘴,万嫔娘娘的小厨房什么都好说,但糕点绝对算得上宫中一绝,平常咱们可没口福。”
余逢春顿时觉得自己捧的不是糕点,而是一炉烧红的煤炭。
邵逾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万嫔送来的糕点给自己吃,安的什么心?
余逢春将糕点向前递去:“那你要不要吃一点?”
陈和笑着摇摇头:“奴才没有福分吃。”
余逢春又看向卫贤:“那你——”
卫贤果断后退一步,脸色警惕,拒绝意味很明显。
“……”
余逢春收回手,表情相当无助。
仿佛是有些可怜这个刚入宫的孩子面临的狂风暴雨,陈和转头示意卫贤进殿伺候,自己则咳嗽一声,带着余逢春往后面走去。
余逢春会意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又塞了块糕点进嘴里。
反正送不出去,扔了也是浪费,还不如再吃两口。
进到取暖的偏房,陈和关上门,示意余逢春坐下后,亲自给他斟了杯茶。
热气氤氲,茶香四溢。
陈和是邵逾白身边的头领太监,用的东西都不会差。
余逢春捧起茶杯,嗅闻片刻后喝了一口。
“如何?”
放下茶杯,余逢春羞涩一笑:“我是个粗人,喝不出茶叶好坏,只觉得清香扑鼻。”
“茶水,再名贵,说到底就是水,水就是用来解渴的。”
陈和坐下道:“江大夫没必要想那些,糕点吃多了难免腻,这杯茶是给你解腻用的。”
余逢春说:“和公公很豁达。”
陈和笑道:“奴才跟着皇上久了,皇上是个豁达的人,奴才也跟着学了点。况且……”
他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许多年前,奴才有幸,曾和一位值得尊重的先生交谈过几次,受益匪浅。”
“……”
余逢春瞬间意识到他在说谁,干笑两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和公公待人亲切和善,这都是应该的。”
“哎呀,我年轻气盛过的。”陈和坐在他对面,揣着袖子,“只是余先生专治年轻气盛,把我掰过来了。”
余逢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要什么金往我脸上贴。
聊到这里,余逢春已经彻底不知道陈和把他拉到这里,是想聊什么了。
“和公公,”他斟酌着开口,“刚才……”
“这正是奴才想说的。”
陈和缓缓道:“当今丞相与圣上,是一门师兄弟,自然……同心同德。”
不知是不是屋内光影的问题,余逢春看到在谈“同心同德”一词的时候,陈和面上闪过一丝忧虑。
可无论有没有,须臾之后,那些情绪的痕迹均消散开。
“圣上重视万家,自然也对万嫔多有宽待。”陈和说,“今日,算是无妄之灾,圣上算是替您出气了,江大夫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
余逢春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勉强笑笑,余逢春道:“我怎么会放在心上,今日娘娘气恼,说到底其实是个误会,流言蜚语……我搬出偏殿就好了。”
他趁机提出解决方案,以为能顺利达成,却没成想陈和摇了摇头。
他说:“这世界上传的最快的,就是流言蜚语,江大夫以为只有宫中知道吗?现在宫外也传的有鼻子有眼了。”
余逢春愣住:“什么?”
“说是皇上看上一个民间大夫,如珍似宝,已经颁旨下令,让他住在偏殿,不日后还有敕封的旨意。更难听的也有。”
“……”
陈和:“江大夫。”
余逢春抬起头来,看见陈和的神情隐于光影之后,看不真切,让人心生畏惧。
他小声问:“和公公,和我说这些,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和站起身来,语气亲和道:“江大夫,现在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就算真没有什么,你也是众矢之的,众人眼中的活靶子,受些蹉跎是迟早的。”
“这……”余逢春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助,“那该怎么办?”
他问出了陈和一直在等的问题。
陈和笑了。
“依奴才看,您现在只能依靠皇上了。”
他徐徐善诱道:“皇上愿意为您出气,那说明心里是有您的,您不如趁这机会,谋些钱财权位,岂不双方都好?”
“……”
沉默。
脑海里,余逢春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这是在拉皮条吧?”他和0166确认,“他就是在拉皮条吧?”
0166:[……是。]
八年前,余逢春还是余逢春的时候,陈和对他从来都是亲切恭敬,和他主子一样端正齐整,没成想私底下还有这副面孔。
他主子看上人家,他就冲上来威逼利诱,恨不得直接把人送进大明殿寝榻上。
0166安慰道:[往好处想,这样你就不用担心24小时的皮肤接触的事了。]
余逢春面无表情地:“所以为了救他,我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0166:[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目前看,这是最好的方法。]
余逢春当然也知道,不然他不会和陈和纠缠这么久。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跨过与邵逾白的师生情分,因此即使机会摆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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