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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想哪天来呀?”
她站着没动,坦坦荡荡地说。
“骗你的。我劝回去了。”
沈宥笑她这大无畏的英勇就义模样,走过去接了她手里的矿泉水,又揉了把她的头:
“不过,我能拦多久就不好说了。”
声音低低的,像在威胁,也像别的什么。
“走吧,继续出发。”
他拽了下她胳膊,隔着衣物也摸到她的纤细骨骼,没瘦太多,但还是瘦。
想快一点,快点去看她现在住的地方。
一路向深山,车开到了村口,沈宥望着极窄极陡的黄土上坡弯道,犯了难。
尹昭向他探过身,琥珀色的眼里先蕴满了亮晶晶的笑,才讲这条路本来不通车的,第一次来很难开,要不换我来。
沈宥挑挑眉,就坡下了车。
她跃进车里,扶了方向盘,几乎看也不看后视镜,打了几个弯,正着开一段又倒车倒一段,居然也就之字形开上去了。
沈宥目瞪口呆:“你从哪学的这么开车?”
尹昭低头笑笑:“村里大家都这么开。”
沈宥撇嘴:“回个家,费这么大劲。”
她刹车熄火,冲他眨眼:“你别这样。把它当成进入公主城堡的荆棘,这样想是不是就很浪漫了?”
公主的城堡吗。
日暮时分,一幢木屋顶小楼,静静伫立于深绿林间,没半分古堡的精致宏伟,但这个比喻,沈宥觉得很贴切。
他见过这幢屋子的未建时、在建时和建成时,连屋内陈设也都历历在目,甚至无数次想象过,某天某时某刻,她是在沙发上望着森林打盹,还是在躺椅上晒日光看书。
一切都无法言喻的熟悉。
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踏足她的城堡。
金毛小狗汪汪叫唤着。
像个黄金侍从一般,冲过来,欢迎它的公主殿下。
可惜公主殿下半点不像公主,正弯着腰从后备箱往外搬东西,没空搭理这小狗。
“怎么这么多东西?”沈宥又接过个纸盒。
“纸巾这些消耗品都得买呀。”尹昭也抱了一堆,连后备箱都没手关,还是他推了把。
“这是纸巾?”沈宥抓起她怀里最上方的小盒子,瞥了眼签单,又摇了摇。
“喂!你别动我东西。”听到晃动声,尹昭才注意到他动作,都怪元宝在咬她裤脚。
“小气鬼。”沈宥轻笑了声,放回去。
“我就拿纸巾打个比方,阿嫂托我买了点花椒,还有几本书和狗粮。”她解释得过分详细,白皙耳垂似映了晚霞般的红。
沈宥不置可否地唔唔几声,起了坏心,又把她怀里头几个纸盒拿到自己这边。
她立刻跳了脚,抬手就要抢回来。
他侧身躲开,一脸无辜似的诱哄问她:“想要什么?我帮你,不好吗?”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
尹昭再不理他,抱着余下的纸盒,头也不回地快步进了屋。
元宝也不理他,撒着欢儿向她跑了过去。
有风吹来牦牛归家的叮咚铃声,远处坡下的冷杉木屋顶之间,升起炊烟袅袅。
仰起头,就又能看到一盏有她在的灯火。
好久没看到了。
每次回沉棠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比深海还冰冷,他不喜欢。
沈宥勾着唇,慢悠悠推着行李箱,抱着她的秘密小纸盒,向她的城堡走去。
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不枉过去一个月忙到废寝忘食,把元盛的人事与架构都重新理过,才腾出空闲。只要能来见她,做什么都值。
至于客人的身份,暂时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再怎么招惹她,她那点儿死板的责任心,也会让她主动来招待他。
“观山是这间。”尹昭递出房卡,多客气了句:“小长假刚过,客人不多,还有房空着。如果住得不习惯,可以换。”
“你住在哪?”他不接房卡。
尹昭沉默一秒,这说不了谎:“楼上。”
“三楼还有空房间吗?”他半点不伪装。
“有。但不会空一个月。”
“没关系,我们去楼上。”沈宥扬起一侧唇角,直接伸手关了房门,提起行李箱就走。
“喂!我还没拿房卡。”尹昭嚷了声。
“那你去拿吧。我在楼上等你。”他潇洒地不回头,还举起右手比了个手势。
尹昭慢吞吞拿了房卡来。
这人倚着木栏等在楼梯口,面容比窗外的嶙峋岩壁更冷峭,看见她,却伸出手想拉她。
几阶台阶而已,她不需要的,却莫名递了手给他。
尹昭刷卡开门,垂着头在想,她与他之间的关于亲密接触的界线,模糊太久了。
比如此刻,身后的他,已没有任何边界感地微俯下身,贴向她的耳侧与脖颈。
温热呼吸落进她微微敞着的衣领里,简直像在抚摸她的锁骨。
“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呢?骂我不如干脆妄想搬进你的房间?”沈宥凝视着锁骨旁的银饰,在她耳边暧昧私语:“想我去吗?公主殿下?”
尹昭怀疑这声公主殿下是句咒语,令她神迷智昏到只顾上说:“我没有。”
他低声笑得更恶劣了:“没有骂我?还是没有想我?”
尹昭忍无可忍地转身,撞进他压过来的胸膛也认了:“沈侑之!”
沈宥却一句也不想听她说话,手掌托起她半张脸颊,飞快啄了下;“昭昭,我很想你。”
一沾即离的亲吻。
是吻,却吹散了暧昧不清的调情拉扯。
只余被捧在掌心的珍重。
尹昭未及从这吻里回神,他的拇指已为她挽起耳边碎发,眼里闪着温柔亮光:
“等等我,我放下东西,一起去楼下。”
元宝已经很黏人了,她去哪都跟着。
沈宥这人,比元宝似乎也不遑多让。
临近晚餐时分,外出的客人们陆续回来。
尹昭有很多事要忙,她去倒茶点餐,沈宥也跟着,就很奇怪。
思来想去,她索性把元宝抱给沈宥,让他去屋外给小狗梳毛,自己给还没回来的桑枝打了电话,没接通,见天色尚有余晖,才压下担心,去给麦朵阿嫂帮忙。
阿嫂如今看管灶台得心应手,并不需要她帮忙,却另有担心,压低了声问她,沈宥是不是电视里和她求婚那个人,又问沈宥来这是不是想劝她不开这民宿了。
尹昭一愣,很笃定地讲,不会的,他很了解我,不会阻拦我做事的。阿嫂不太信,摇头讲,男人想和你在一起,不可能愿意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尹昭笑笑,说这是他要考虑的问题,还轮不到她忧心。
“尹昭,梳好了。”沈宥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叫她尹昭,估计和元宝处得不太开心。
他不开心,元宝怪开心的。
把爪子搭在沈宥肩上,哼哧吐着舌头展示自个儿光亮柔顺的毛发,可爱得要命。
尹昭抱过元宝,觉得可以奖励下他:“晚餐想吃什么?有面片儿,米饭也有,拿牦牛肉丁和粉条炒的。嫌单调,再加个琵琶肉炒菌子?”
他这会喜欢元宝了,摸摸小狗头:“你吃什么?”
尹昭怼他:“沈侑之,你是学人精吗?”
他就笑笑:“那你们预计哪样会嫌多?我帮你解决多余的好了。”
“这么体贴?那就吃米饭了,阿嫂做了一大锅。”她确认似地瞥他一眼,见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真点了头,才回头去和阿嫂嘱咐。
她又拉了他的手:“衣服上沾了毛,我帮你擦一擦。”
餐厅人多,两张小方桌都坐了客人。
另一条长桌旁,也有位戴老花镜的老人拿着本书在喝粥,尹昭说是宁大的浦老师,研究高山植物,最近在她这长住。
她就拉着他,穿过餐厅,到了客厅。
从抽屉里翻出粘毛器,站到他面前,扯起他的衬衫下摆,低头对着光,拿粘毛器一点点滚过金色绒毛。
像个熨斗,很烫的那种。
蒸腾出雾气,令他脸热,更把他的身体熨到僵硬紧绷,心跳好似也被熨烫了下。
两百摄氏度的高温,坚硬地不留缝隙地压过来,咚咚剧烈跳过,又顺从趴伏,向她袒露一切褶皱,被塑造成她想要的形状。
金色绒毛,轻飘飘,忽明忽闪。
沈宥撇开眼,不敢再看,偏又看见他陪她一起染的蓝桌布,就铺在身侧方几上。
他黯了眸色,知道自己的声音会哑得不像话,会透了他的底,却再不肯放过提醒这姑娘的机会:“昭昭,别的客人也有这样的服务吗?”
“你和别的客人不一样。”她动作一顿,承认也痛快,但没抬头看他,只手轻了些。
“哪里不——”沈宥正要追问,木格玻璃入户门被吱呀推开了,一阵冷风袭来。
他抬眸望去。
一个扎低马尾的女生哆嗦着走进来,狼狈得很,冲锋衣的袖口,软壳裤的裤脚都是泥。
她一见尹昭就扬起了笑:“阿昭姐!”
”怎么才回来?给你电话也不接。”尹昭把粘毛器塞进他手里,转身就去接那女生的背包:“说了多少遍,天黑前要回来。山里晚上有人见过熊的。”
沈宥没凑过去,在原地给自己粘毛。
低着头也听得出,尹昭是真生气了。
“我没看到有电话,可能信号不好。”女生嬉皮笑脸地解释:“我看天快黑了,就往回赶了,主要是走太远了。”
“你又没按标记的路线走?”尹昭一向不好糊弄。
“嘿嘿,看到好景色就走偏了,但我一路都有留标志的,这不是也回来了嘛。”女生坐在换鞋凳上,对着她眨眼撒娇。
沈宥暗自在心里摇头。
撒娇对付尹昭,半点用也没有。
“这次能回来,下次就不好说了。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她果然半点不心软,一板一眼地教训:“桑枝,你要是再想这么野跑,必须请个向导,格聂或者仁钦大叔,不能再一个人了。”
“阿昭姐,你别生气嘛。”桑枝就抓了她的手摇:“这不是请向导太贵了嘛。”
尹昭还是冷着脸,声音也冷:“那你就安安分分走常规路线。”
桑枝身上寒意未散,这会儿又被她的视线冻上,只好耷拉下眼,低头小声应了好。
尹昭这才换了笑:“衣服丢在脏衣篓里就行。来喝点姜茶吧,驱寒。”
沈宥也抿了笑,看别人在她这也得吃软钉子,让他心情更不错了,以至于他并不介意在他和尹昭的双人晚餐局里,加上桑枝。
麦朵阿嫂直接把铜锅端了出来,摆在三人面前,米饭粒粒分明,香气扑鼻,
桑枝在山里跑了一天,正饿着,猛扒了几口饭,才记起说话。她追尹昭的山居视频,一早认出了沈宥,但她向来不关心八卦,开口也只问自己关心的。
“沈总,你明天去哪玩?”桑枝问。
“有哪些可玩的?”沈宥筷子一顿。
“你不知道吗!你不看阿昭姐视频吗?”桑枝一听,饭也不吃了,连环追问:“你不是在追阿昭姐吗?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她花了那么多心思设计维护路线——”
“我都看过。”沈宥不得不出声打断:“我只是想问问她更推荐什么?”
桑枝当仁不让地掰起手指:“这儿往东可以看明远冰川,往下村去是斯浓山谷和神湖,如果去走虫草线,就可以直面乔朗峰。”
又不大瞧得起似地觑了沈宥一眼:“你登山吗?有七千米经验,就能去试试乔朗峰了。没有的话,走走转山的路,也还行吧。”
沈宥扬起眉骨,脸色也冷了几分。
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敌意,也不明白没登过山就得被瞧不起的逻辑。
“他要在这住一个月。”尹昭插话调解:“去哪儿都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这都十月了,斯浓山谷的草都快黄了。红杉林的叶子也在掉了。”桑枝想也不想地反驳:“最好的景致,错过就没了。”
这话率直得不容许任何置疑。
视线相触,两人一时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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