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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第168章

小说:

第一陪臣·纳兰容若传

作者:

宿念执念

分类:

古典言情

索额图带着皇命南下视察福建水师之日,恰逢一批购自海外的洋船零件到货军队营中。

自小尊着八旗制度和祖宗家法长大的索额图,对那些“洋货”自然是不认得、也不放在眼里。

唯有一句话,差点让他气诧地咬到自己的舌头。

施琅将军道:“索大人,你家二公子格尔芬受了一等公朴尔普家格格云辞的影响,早在一年半之前就向英吉利订购了这些东西。海途遥远,海策森严,今日才送到。”

索额图敢怒不敢言——

“洋船零件”之事要是被施琅将军写成折子呈递给了康熙皇帝,那么私涉军备器械者就是索党一派,而非明党了。

这些个洋钉洋钳洋起子,可是坐实了未经康熙皇帝允许、就送到了福建水师用作军械之名啊!

岂是纳兰性德那首《浣溪沙·败叶填溪水已冰》里的“短长亭”,被康熙皇帝硬说成“烽火台”能比的?

货重词轻,器实词虚,船是寺非,欲辩还难。

硝烟未有,气味先闻,始作俑者,终将自栽。

索额图心中,既悔恨,又憎恶:

当初自己就不该在康熙皇帝面前多言明珠父子“积累财富,疑似购置火器”之事,现在报应到了自己身上,说到底还是格尔芬眼里没有自己这个阿玛!

索额图想明白了:

格尔芬的心,还是向着纳兰性德和官云辞,一个是他自认的兄长纳兰兄,另一个是他爱而不得的不流世俗的女子,不管怎么样,能结交,他就认为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难怪格尔芬让本官把长子阿尔吉善的书信交给皇上看,原来是时至今日,留了这么一手,真是狡猾极了,连本官也狠狠骗过。

见施琅将军在军帐中岿然不动,索额图只好坐在了侧坐上。

施琅将军叫了人给索额图端上了一杯福建的名茶:武夷大红袍。

“索大人,这茶你喝着可觉得还不错?”

“本官常在北方喝产自杭州的茶,都作了习惯。今日只当是逢遇地方特色,将新茗润喉,也是得当。”

“这茶啊,洋人们念作tea,福建人念作dei,说到底还是学了咱们的文化。”施琅将军笑了笑,转而道,“本官特意挑了一包上好的,已经托人送往贵宅邸给索二公子品尝了,就是不晓得他有没有对你这个阿玛说?“

索额图只感到尴尬,也分不清施琅所言是真是假了,匆忙应道:“宁可食无肉,不可不饮茶。本官深感闽南茶道之风,也多谢施琅将军让犬子共赏。“

转入正题,施琅将军问:“不知索大人这番前来,所为何事?”

索额图为了不节外生枝,让自己受了儿子的牵连,生出康熙皇帝更大的疑心来,就一句都没提“测试施琅是忠于明珠?还是忠于皇上?”的话,只带着夸奖的口吻道:

“施琅将军你常驻沿海,严加练兵,严把海务,每次出航,每次演练,都是在扬我大清国威,长皇上颜面!”

“本官这次来,就是来向你转达皇上的问候的。皇上格外重视海务,也格外重视能够担当得起‘海战指挥’和‘战舰驾驭’的人才,时常在朝堂之上夸赞施琅将军你和水师全军。来日皇命传来,攻打台岛之时,还请施琅将军你身先士卒,最上领衔,一鼓作气赢个胜仗啊!”

施琅将军平静问:“这到底是皇上说的,还是索大人你的一面之词?”

索额图赔笑道:“本官可是全心全意指望着——福建水师能够在收复台岛的战役中,发挥大作用的!施琅将军你就算是不信本官所言,也要将本官的那些话说给你手下的将士们听,以鼓舞士气和让将士们感受到天子的恩念啊!”

“好!”施琅将军识趣道,“请索大人替下官和众将士谢过皇上。”

“这是自然。”索额图正了正衣领和朝珠,“施琅将军,何时带本官去视察营外的练兵之所啊?”

“不急不急。”施琅将军淡定道,“索大人方才饮了茶,醒了神,这会不如先去营中吃饭如何?”

“好,好。”索额图忽然觉得饿,“本官就先吃饭和做休整之后,再行视察之事。”

*

这天夜里。

安顿好索额图和确定索额图已经在特设的帐篷中睡下以后,施琅将军才留了四员士兵在自己的帐外看守,不让任何人打扰。

灯下沉思,

越是安静越是能够看透人心。

如果说自己是个武夫,那么这数年来与明珠大人家的容若公子的书信来往,就彻底改变了自己,好似“士别数载,当刮目相看”一般,自己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有勇有谋之人。

仕途险恶,敌情难测,康熙皇帝的意思更是难懂,世间唯有纳兰容若可信。

当下索额图不打招呼而来,只言:带着康熙皇帝口谕,探营观演,以眼见为实之景来给皇上回话。不见圣旨,也不见与康熙皇帝相关的凭据之物,着实是可疑。

所以自己是万万不可出差错,不可暴露出一丁点真实的忠心来。

施琅将军在心中暗想:

康熙皇帝是在跟纳兰容若赌谁的心思缜密吗?

以我做赌注,我要是忠于大清,万事皆好;我要是倾向明党,则康熙皇帝隔岸观火,必将让索党制踩明党。

这位天子,一个冬季没把纳兰容若留在身边,定是想通过此事借机来让纳兰容若臣服于他。天子盼着我施琅来当这个导火索,真是手段用尽!

所以我不能让明党步入危机,不能让纳兰容若为了请求康熙皇帝宽恕明珠而低头、无条件为康熙皇帝所用。

施琅将军站了起来。

背着双手,仰着头,一腔真心话满胸:

“我施琅,一生之志在于海,一世英名在于战,海战之功,绩存高远,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我施琅,定不负纳兰容若,定要将公子所不能登临战舰之上施展的抱负,一一为他实现,为他见证。”

*

顾贞观穿着一身新裁的衣服,打起了十分精神,前往明府求见和拜访容若公子。

对此,明珠没有做过多干涉,只提醒容若自己注意,聊文章归聊文章,聊政事归聊政事,勿要本末倒置。

容若说好,自己会把握分寸,不轻易应允顾贞观的请求,让自己执念、让阿玛为难。

于渌水亭中坐下,容若首次与顾贞观面对面而谈。

“顾先生来找我,动因我都明白,天下人也都明白。所以成德会记下顾先生之所盼,待到时机成熟,再尝试出力。”

“公子,我这人不会说好话也不会说奉承话,只带着鲜明目的而来,却不想己之所说已经全然被公子所感知,唯有《金缕曲》两首,请公子当面阅看,以尽致自己此刻的淋漓心情。”

容若礼貌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顾贞观递上的两份信纸。

展信之际,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让容若觉得情深意重,未看罢全篇而先有了感泣之心弦。

《金缕曲·其一》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金缕曲·其二》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

读罢合信,心有千斤顶。

容若在复杂的心情中,问:“顾先生,若我说十年为期,必让吴兆骞回到京师,你是否觉得久,希望将时间缩短为五年?”

“以前我会说是,现在我不敢。”顾贞观小心地观察容若的神情和心情,“公子比我活的明白,也比我看的透彻,定是有自身的战略部署,我急也无用。”

容若平和问:“顾先生,你可知道自己上京六年以后,‘救友’之事一直办不成,到底是错在哪儿?”

顾贞观自以为然,道:“顾某一无背景,二无人脉,三无钱财打点人际场子,只晓得鲁莽求人,一求再求,春秋过境,百姓尽皆知,才到了今日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请公子莫要笑话。”

“我不笑话你,也从不笑话任何人。”

容若斟了一杯黄山毛尖来请顾贞观饮,然后道:

“顾先生你口口声声说一个‘救’字,这就是最大的错误。‘救’等于是明着说先帝顺治爷有错,谁也不想担个大不敬之罪去为你说话。但你要是愿意听成德一眼,改口说一个‘赎’字,凡事自会有转机。”

“公子的意思是叫顾某四方筹钱,来将吴兆骞从受罪之地买回京师吗?”顾贞观当机立断地摇头,“文人要风骨,尊严岂是钱财践踏之物?”

“顾先生你误会成德的意思了。”容若不生气,反而更加平静,“吴兆骞得救,相当于是顺治朝冤案平冤昭雪,康熙皇帝的颜面挂不住;吴兆骞得赎,则是未改变顺治皇帝的定论,保证了康熙朝的正威,也不会使得以徐乾学为首的、主张‘慎社交’的文人们大肆举旗反对。”

顾贞观一拍脑门,大彻大悟。

——原来容若公子的意思是这个:让吴兆骞返还京师,而非赦罪归来。

——如果钱款上交之后,能够经由纳兰父子打通刑部、工部、户部的关系,从康熙皇帝手中换得一份“赐归公文”,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观贞观起身,正要对公子一拜,却被公子接住双臂,“顾先生不必行此大礼,成德辈分小,受不起。”

“千万里人生,黯然销魂别。我且愁君君不归,明月夜,枉流年,滔滔江水几度秋?顾某愚钝,愚钝啊!”

顾贞观垂泪不止,“这六年以来的无用功,纵使是被后世之人贻笑千百年也不足惜。唯有公子今日的一针见血之言,让顾某如梦初醒,思量前程打通后路,知晓了努力方向。”

容若握着顾贞观的手,恳切道:“然诺重,君须记。”

顾贞观哽咽着:“多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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