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查的声音尖如鸟叫,孟搬的声音沉如磐石。可那声音却是和蔼可亲,竟是既不属于赵查,也不属于孟搬。
我回身看去,才发现在转瞬间那客栈内又走入了一行人。那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似乎就是声音的主人。那人穿着一水的天蓝色,神貌风流蕴藉。
更令人意外的是,天在如此炎热的南方,那人却戴一只貂毛帽,穿一套带毛领蓝底绣白纹的宽大衣,如在冬日。
可他却不见表现有任何不适,笑容中反见有天真无邪的飞扬神采,似一只相貌和气慈善的白兔一般。再加上他长相温和儒雅,体态更是翩翩有礼。见他进来,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却没想到,赵查和他的几位手下见了这位人士竟然都纷纷下跪,丝毫不顾及地上的汤水流淌,恭敬道:“喜人宗见过兔阁老。”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孟搬见到那人也立正了,朝那人弯腰行了礼。
听到兔阁老这个称号我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人是长生殿卯兔阁的掌事阁老,翁天栋。
翁天栋高风亮节,在江湖上素有雅名。只可惜我之前只听说过他的名字,却从来没能见过。今日得见,我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后,便也有样学样地行礼道:“忘机宗见过兔阁老。”
翁天栋见了乐呵呵地挥手道:“各位豪侠太见外了。喜人宗的弟子们,都快快请起吧。”
然而喜人宗听了仍跪在地上不敢动,翁天栋就伸出手来要扶他们起来。赵查见了这才腾地起身。
翁天栋又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偶尔对招也没什么,但是不要伤了和气。不管怎么样,江湖人自成一家的。你我她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啦。既然是亲人,说话就不要咄咄逼人啊。”
赵查知道翁天栋说的是他挑衅孟搬的事情,便上前一步领了那句教导,谦虚道:“兔阁老教训的是。”
翁天栋拍了拍赵查的肩膀,脚步悠悠,逐渐移至客堂中央,再道:“而后孟搬出手打人,也是不对。你看看,这都将这小店打成什么损样了。你们打斗的声音我隔着老远就听到啦。”
最后翁天栋苦口婆心,指了指我道:“好在有这位女侠出手阻拦,不然只怕等我赶到时,这里已经是废墟了吧……我知道你们喜人宗和悲人宗之间有些矛盾。但是打闹起来不可以不体谅他人啊。这位客栈的掌柜只是在这里好好地做生意,却因为你们破了财。这样的事情我不愿多见。这次的亏损就包在我身上吧。”
说罢,他就召来一位跟在他后面的手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手下就跑了出去。
“我让那位小兄弟去取钱了。就让我们稍候片刻吧。”翁天栋仍是一脸笑呵呵的,朝赵查寒暄起来,“赵查啊,刚刚你和孟搬对招,屡落下风。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赵查抱手道:”是因为我武功不到家。”
翁天栋却道:“不对,再想。”
赵查汗流满面,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开口支吾道:“是因为我……出招时过急过躁?”
翁天栋仍是摇头:“还是不对。赵查你擅长猴拳。这套功法再急再燥也应是不为过啊。”
赵查只好说道:“赵查愚钝,还请兔阁老指明。”
兔阁老呵呵笑起来,转向我道:“这位女侠说说看,赵查兄弟刚刚为何在打斗过程中连连败退啊。”
我没料到那话会忽然落在我的头上。见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来不及组织更好的语言,简单答道:“这位赵查兄似乎只想惹怒对方。他全身上下只有那张嘴有战斗力。”
兔阁老听了会心一笑,说道:“哈哈哈正是如此啊。赵查你的问题出在,你没有想要赢的心啊。”
赵查听了大吃一惊,问道:“我怎么会不想赢呢?”
翁天栋反问道:“那方才孟搬兄弟朝你挥掌时,你为何不躲。而在孟搬兄弟朝你使出那招石幢燕墩的时候,你为何不用你的蓟门飞雨给予反击呢?”
听到翁天栋不仅说出了赵查在对招时的遗漏之处,更精确地点出了他们二人的功法和招式来,我暗暗吃惊,心中道这翁天栋果真深不可测。看来性格儒雅只是他享有雅名的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原因了。
赵查听完也是颤抖不止,惊谢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翁天栋挥了挥手,道:“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从对招中学习,不停地弥补自己的短板和不足。这样才能在下一次进步啊。现在,你们二人再斗,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再斗?”赵查问道,摇了摇头说道,“兔阁老您教导我们以和为贵,怎的现在又要求我们再斗呢?”
翁天栋解释道:“这不一样。现在你们二人是对招,只许点到为止。”
这句话看上去很公平,实际上其实是完全地偏袒了赵查。孟搬以力大为根本,若要他点到为止,他的功力必有八成都无法发挥。而赵查的武功以快致胜,即使点到为止也能让孟搬吃不少亏。
看得出来,这翁天栋看似为人随和大气,满口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原来是个睚呲必报的小人!
他进门时,只有赵查恭恭敬敬地跪了他。而孟搬则表现平平。然而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还责怪赵查礼数太繁,此时此刻却绕了个弯地要报这个仇。
无论如何,在翁天栋的指挥下,这场“比试”很快就开始了。翁天栋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看着,笑眼弯弯,一边为赵查送去指点:
“道陵夕照。”
“太液秋风。”
“琼岛春阴。”
翁天栋不仅对喜人宗的功法如数家珍,对悲人宗的功法更是了如执掌。他的每一声提示都恰到好处地出现,使赵查在这次占尽了上风。只见翁天栋三言两语之间,孟搬已是伤痕累累。翁天栋的兴致这才去了,停道:“好了,兄弟们收手吧。点到为止。”
随着翁天栋这声说出来,赵查才终于可以收了手。而孟搬则是轰然倒地,跪在了地上,喃喃道:“宗主说的没错,长生殿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下一刻他就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
翁天栋看了倒下去的孟搬一眼,笑容依旧。这个时候,那位方才出去的手下终于回来了。
那手下先走向翁天栋说道:“都准备妥了。”然后就从怀里取出一枚金元,递给了掌柜。
见了那金元,掌柜大吃了一惊。他这辈子可都没见过金元。他再也不为自己客栈被人砸烂而感到忧郁了。只怕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的客栈没被砸得不复存在,砸成残骸。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金元,扑通在地,连连磕头谢道:“小的谢谢兔阁老,小的谢谢兔阁老。”
翁天栋豪爽道:“不用不用。”随后,他就忽地将目光转向了我。
他的神采璀璨,可见识了刚才那番,我却觉得这笑容令我毛骨悚然。只听他问我道:“这位女侠,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我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忘机宗弟子,不便以真面目示人。”
却没想到,翁天栋早就埋好了一个大大的坑等着我来跳。而我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怀。
“哦,忘机宗弟子?”翁天栋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忽的说道,“可是忘机宗早在一月前灭门了。全中上下无一人幸存。白云飘,你还不知道吗?”
听他说完,我忽感客栈外一阵喧哗,竟然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围聚了许多人。其中不乏江湖中喊的上名字的高手。同时,一个面色冷冽但不失沉稳的男人从门外踏入。只见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腰系一条金丝绦,手里一支紫金枪分外夺目。
他径直走到翁天栋身旁。翁天栋便称呼他道:“六弟,你来了。”
而赵查在一旁直吸冷气道:“喜人宗见过蛇阁老。”
这人我认得。他位居长生殿第六,正是巳蛇阁的掌事阁老,卫揭。比起蛇阁老,他有个更为人称道的外号,难缠。
他一走进这屋,气压骤降。人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了,只有翁天栋一派了然自若的模样。
我于是明白过来。原来刚才翁天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确认我的行踪。随后他安排了手下出去,在客栈外设下了埋伏。他又使赵查和孟搬打斗,将那些动静掩盖了。
可惜这时发现已经晚了,我的身边早就危机四伏了。翁天栋心满意足地为我解释起来:“三日前,长生殿殿主申屠大人在南方遭了可怕的伏击。伏击之人正是你,白云飘。遇见你的时候,申屠大人势单力薄,只能任你欺辱。但如今你再看呢?”
翁天栋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像个无奈的父亲,而我是他叛逆的女儿一样,同我讲道:
“白云飘啊,你从多少年前就在为陈渊办事了?可如今陈渊早就带着他的狗屁天统皇朝下地狱了,你还不知反改,非要为了那个狗皇帝和整个江湖作对。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谁叫你偏偏挡了长生殿的道。不……”
翁天栋为自己的口误自嘲地笑了笑,更正道:“你挡了整个武林的道。如今群雄聚集此处,就是为了能够围剿你。你再厉害又怎么样。你打得过一个人五个人十个人,你能打得过所有人吗?和整个武林作对只会是死路一条!”
翁天栋朝我指了指那趴在不远处的掌柜,示意道: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守到你。不过好巧的是,刚刚我们的人说这里确实看到了一个身形外貌与你极为相似之人。我便匆匆赶了过来。果然是你啊,白云飘。怎么办呢?可是这次,似乎就连天运都和我们站在了一边。"
面对翁天栋,我知道抵口不认是没有意义的了。而外面声音纷起,骂道:“陈氏余孽,陈氏余孽!”
花里明这个时候走出来,飞至我的身边。
我知道他想为我撑腰。但是如今的场面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屋外的人,单挑我或许都有胜算。然而他们知道我的弱点。若是他们合力围攻我,我的胜算就低得不能再低了。更别提面前的翁天栋和卫揭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想到这里,我语气变得很不好,喝道:“小花,你回去。”
“嫂子。”花里明说道。
我意识到自己吓到了花里明,声音轻下来: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回去找颖姐儿,带着洪笑川前辈去……嵩山,留神石窟。”
“留神石窟?”
我说的很小声,以保证其他人不能听到。所以花里明不确定,问我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对。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就去那里和你们汇合。快去找你颖姐儿,快去。”
说着,我推了推花里明,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而形势也越发不容乐观起来。
花里明知道自己应付不了。他才十七岁,还什么都不会。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好……”
我们就分开了。
花里明朝楼上跑去。而我也放下心来。我对着翁天栋将面纱取了下来,笑道:“噢,所以你们都是来杀我的?真是辛苦你们了。”
翁天栋见状露出一副老好人的神情,慢呵呵道:“不辛苦不辛苦。”
时间推着我即刻就要做出反应。现在我被围在人群正中,这对我极为不利。
想到当时离开春阴山庄,因为不想携剑穿市太过张扬,我只带了刺刀在身。却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我分析到,用刺刀单打独斗容易,但在围攻下保护自己全身而退却尤为困难。我的长项是弓箭。然而挥剑快,拉弓射箭慢。如今眼前尽是高手,就算我再擅长弓箭,与这些人近战搏击,用弓用箭也是自寻死路了。申屠高都一定是算准了这些,所以没有手软,此次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我想到,此番必得先杀出重围才能有一线生机了。
形势所迫,我快速行动起来,我第一步先是朝倒地不起,已经没了意识的孟搬靠去,将他的巨剑抽出鞘来,一边说道:“猛力士,借你巨剑一用。”
孟搬的剑,一百一十九斤重,是把好剑。
翁天栋见我抽出那把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笑道:“这么重的剑,你也用得?不趁手吧。”
“不才,略会一点。”我答道。
翁天栋便朝卫揭眼神示意。卫揭便站至翁天栋面前,手握紫金,凛然道:“我来与你对几招。”
“好。”我点头。
说罢,我与卫揭便交战起来。翁天栋仍是在一旁观战,笑容可掬,看得饶有趣味。
卫揭杀气凛然,一支紫金枪在他手中使得仿若活物。
我立马就知道为什么卫揭年纪轻轻却在江湖上有那样响亮的称号了。
他一是大有蛮力,只见刀枪相接即刻放出道道恐怖的铮铮声。而更令人震骇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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