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历来皇帝宴请大臣的宫殿。
傅家人由内侍引入殿中时,其间只到了稀稀散散的几人。
皇宫中禁令森严,不可随意走动,今日尤甚。入宫之人众多,为避免犯上作乱之徒混淆其中,宫中禁卫加强了三倍不止,只为保全宫中贵人和大臣家眷。
坐不住的傅知琛也安稳地待着,他随手掏出了本小抄,偷偷摸摸地比划着。
谢长欢定睛一看,其上画的是舞剑的小人,招式和“长生”有五分相似,看来他扎马步时并不专心,竟有空偷学暗六暗七练剑。只是偷学亦无用,基础功夫学不好,什么都是白干。
渐渐地,殿中的坐席无一空缺。傅家人刚进殿时天才刚黑,此刻已是明月高悬,皎洁月光铺洒满地,照得殿外也格外明亮。人一多起来,大殿之中就充满着窃窃私语。
谢长欢往四周扫视了一眼,有正朝她挤眉弄眼的李观潮,捂脸不想直视的李夫人,以及正与隔壁桌谈话的孙鉴,还有远离人群、坐在殿门口附近的祁怀瑾。
他似乎总能精准捕捉到谢长欢的视线,执着酒杯与她遥举。
谢长欢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
皇宫规矩繁多,祁怀瑾对宫里的繁文缛节很是厌倦,故而不愿坐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倒不如坐得远些,空气澄澈,无人在意。他赴此宴只为见谢长欢,即使寻不到机会说话,可远远看上一眼也是极好。
他彻底明晰了心意。
为何时刻想见她?
为何一见她便踌躇不安?
为何费尽心思为她寻佳礼?
不过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谢姑娘……
祁怀瑾生来肩负家族重担,向来没有私心,他完美无瑕,是下属眼中无所不能的主子。
自记事以来,他就知晓,祖父为他与云州谢家嫡长女定下婚约,只待合适时机一到,他自然会与谢家女成亲,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只是,如今有了变故。
祁怀瑾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这个姑娘却并不喜欢他。
他可以解除婚约,给谢家数不清的补偿,只是无太大用处罢了。
祁怀瑾耷拉着眼睛,往青玉酒杯里兑满了酒。
纵有千难万难,我不会放弃……祁怀瑾伤春悲秋、壮志凌云……
须臾,帝后威仪赫赫,皇贵妃伴于侧,太子和诸皇子公主亦鱼贯相随,齐齐莅临,众人皆起身迎候。
当今皇帝陛下已逾天命,且早年间伤过身子,因此龙体异常虚弱,时常缠绵病榻,进而以致朝中各方势力争斗不休。
许是正值佳节,他的心情颇好,面色虽因忧劳国事而略显暗沉,但于华彩映照下,悄然添了几分红润,初抿唇而抑喜,后展颜露齿,笑由心发,饶是病龙也自有帝王之风。
“免礼!朕特邀诸位爱卿和亲眷共度佳节,毋需拘礼,尽兴即可!朕敬诸位一杯!”
觥筹交错间,载歌载舞亦是惯例。可在乐坊宫人下场后,接上的竟是各府贵女的表演,这是要给皇子选妃?傅家并不知此消息。
傅知琛看得津津有味,傅知许似乎在走神。谢长欢百无聊赖,只觉宫廷夜宴不过如此。
首座之上,观之最为专注者,当属皇后和二皇子无疑。
二皇子晋洛雲,与太子容貌极为相似,生得爽朗清举,亦有天潢贵胄的金贵。谢长欢以为他或有几分阴险,实则完全不是。
双眸明澈、目光炯炯,毫无阴翳晦涩,看来这位二皇子是个好人……也不知外界是如何胡乱揣测的。
一曲毕,皇帝大手一拍:“好!”抚琴的贵女得了好些赏赐。
谢长欢觉得闷得慌,想去殿外透透气,她轻唤身后的小宫女,问能否出去,后者说可去侧殿休息。她便和傅知许打了声招呼,傅知许还想陪她,又想着不大合适,只说让她早些回来。
终于能安静几分,谢长欢惬意极了。
可不到一刻钟,有人不期而至,是祁怀瑾。
他虽在借酒消愁,但始终留了一分心神在谢长欢身上,她一出来,他就知晓了。
宫宴上的御酒是纯度最低的果酒,却敌不过祁怀瑾喝得多,他已然有些晕晕乎乎。
祁怀瑾一靠近,丝丝果酒香徐徐入侵,谢长欢倚在窗边没动,只道了声:“怀瑾公子。”
“谢姑娘,好久不见了。”祁怀瑾说话慢吞吞。
谢长欢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怀瑾公子说笑了,宴前在宫门口,我们见过。”
祁怀瑾勾起唇角,“是,谢姑娘说得对。”
随后,一阵无话……侧殿的金桂开得正好,于月华的轻抚之下,细碎的花瓣闪烁着微光,似点点繁星栖于枝间,微风拂来,带来缕缕清香。
不过片刻,谢长欢孤身离去,未同祁怀瑾告别。
此时,情绪外露……祁怀瑾的脸上堆满了苦涩。
谢姑娘很防备他。他亦更不敢直言心思,若是如此,她恐怕只会离他愈发遥远。
祁怀瑾没了再回正殿的心情,他好想大醉一场。手持令牌直抵东宫,一路畅通无阻,在和东宫内侍交代后,他驱马回了太子府。
今夜晋皇情绪高涨,洛晏许是没法出宫。
往来行人寥寥无几,巡逻于街道两旁的兵将,大多面带欢愉之色,隔街还隐隐传来孩童的欢笑。
在万户同庆的中秋佳节,祁怀瑾只感到了无边的孤寂与迷茫。
言风未曾见过自家主子如此颓唐的模样,进宫前不是还好好的?
祁怀瑾没解释,可在亲近之人面前也不想再掩藏,他说:“言风,帮我备些酒,中秋热闹,我给你休假,去外面玩玩。”
言风从小和祁怀瑾一同长大,非普通主仆关系,他关切地问:“主子,发生何事了?”
祁怀瑾脑子空白了一瞬,“无事,你先下去。”
言风很清楚他的性子,他若不想说,谁也逼不了,“主子,想来宫宴上您也没吃多少,我再备些吃食,马上就来。”
祁怀瑾没什么反应,直愣愣地往床榻边走,靠着床沿滑坐在了地上。
寝卧内未点灯,仅有零星的月光爬过雕花窗牖,静静地洒在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银辉。
言风回来时,只看到床榻边的一团影子,“主子,我给您打个灯可好?”
“不必,东西放下,你出去。”
祁怀瑾无意言语,无心思考,只盼酩酊大醉,偷得半刻解脱。一壶壶的酒逐渐见底,后劲来得凶猛。他踉踉跄跄地上榻,屋里没了动静。
言风并未离开,而是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直到听见酒壶倒地的声响,和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才放下了心。
整夜,屋中人醉卧安眠,屋外亦有人在守候。
破晓时分,寝卧之门大开,祁怀瑾对陪伴自己多年的护卫很是无奈。
“言风,我要沐浴。你交代下人去做,然后回房休息,这是命令。”
言风揉着眼睛,缓缓点头,“知道了,主子。您心情好些了吗?”他边说边仔细观察着,瞧其模样,尽管略显憔悴,可已没有破败倾颓之感。
祁怀瑾又做回了泰然自若、心如止水的上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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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洛晏昨夜留宿东宫,因为皇帝陛下在晚宴结束后还未尽兴,又邀了他和晋洛雲二位皇子同饮。
酒过三巡,皇帝微醺将醉,却始终没有放过人,和二人从兄友弟恭谈到朝堂大事。
至于是不是真醉,或许唯有皇帝陛下自个儿知晓。
而晋洛晏,他尤其烦闷,前半夜一切都好,直到皇帝醉酒后,让二位皇子自行休憩。天色已晚,宫宴也结束一个多时辰了,宫门早闭,他还好,去东宫留宿一晚便可。
但晋洛雲的去处着实是个麻烦,最荒诞的是他还一直缠着晋洛晏。他酒量颇浅,喝得却是最多的,醉酒后一直在晋洛晏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皇弟——你身为太子,万民表率,要学会尊敬皇兄……”
晋洛晏很想剖开晋洛雲的脑子看看,平日里明面上和他斗得最凶的就是这人,竟然还妄想让他尊敬兄长!做梦!
可是……推也推不开,连内侍扶着都不允。
晋洛晏只能扶着他的好皇兄回了东宫,他甚至有想过,外面的人会不会以为,他要暗杀二皇兄,思及此,他差点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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