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坊重建收尾,到了该总和账目的时候。
大火将半数库房损毁,女工们日熬夜熬加班加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愿意缓期延收的商人寥寥无几,姜斐囡只能陪着不是把余单全散给了同行。
不提姜氏布坊此番折损的商誉,光是赔付违约的烂账就够她们喝上几壶。
鸢飞熬了几个通宵才把损失厘清,带着热乎的账本站在姜斐囡面前有苦难言。
“账上的钱还够撑几时?”姜斐囡问她。
“城南的钱掌柜还欠着我们款子,若是这两日能收回,布坊尚能再撑三月。若是收不回来......”鸢飞艰难吞吐着:“咱们怕是难熬过下个月中。”
“钱掌柜的款不必惦记。”姜斐囡听着鸢飞的天真设想连连摇头:“现在外边都在隔岸观火,他就是拖也会拖到下月再来讨价还价。”
商场如战场,这种时候万不能指望同行的良心。
姜氏布坊东山再起的速度过于迅猛,已是叫许多同行夜不能寐。倘若现在姜家倒下,同肆同贾尽可饿虎扑食分夺商利,布匹掮客也能浑水摸鱼将陈帐勾销。
人性如此,换作是她也会抓住机遇赶尽杀绝。
“那...现下咱们怎么办?”鸢飞如无头苍蝇般丢了谱。
内有奸细外有豺狼,和两年前的光景何其相似。姜斐囡蹙着眉头叹息。同时也宣告了她们两年的辛劳近乎白干。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姜斐囡思绪片刻拿定主意:
“再发一次锦债。”
所谓锦债,是布坊一贫如洗时候的下策。
当年孙房山心腹卷款遁逃,只留下不易携带的布帛积货和织机缫车,以及带不走的女工们。
该说不说,姜斐囡还得感激那土鳖有眼无珠。姜氏布坊虽为内斗拖累,江河日下尚能专利一方,靠的是祖传的异色锦织术。
一匹云锦双面彩,逐花异色各不相同。
姜斐囡虽对织物一窍不通,却对食货颇有心得。
大凤官府多以本色实物课税,江南地域尤以丝绢输供为常。官家既许布帛充抵税课,绫罗锦缎虽非正项,市井通贩亦能权行钱钞之职。
恰逢异色织锦技巧繁杂难有作假,姜斐囡索性就地取材裂锦为债立券定约,终以折价五成赊卖回款,堪堪有惊无险保住布坊。
前番布坊割肉自救肥了不少市猾囤户,再开锦债可谓众望所归。姜斐囡还没放出风声,王珂就一屁股坐在了她家堂上。
“此番劳王大人大驾,是有要事相商。”
姜斐囡恭敬奉上茶水。
“好说、好说。”王珂知道自己是来占便宜的,脸上横肉都笑逐颜开:“都是一家人,干女儿尽管开口。”
“大人也该听说了,布坊大火损失惨重。如今为维护生计,小女只能忍痛重开锦债。”
姜斐囡说着,王珂听得直流口水。
“可是那锦债——”
“如何?”王珂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问她。
“那锦债着实凶险。”姜斐囡垂头柔声细语:“大人也知道,外头眼红布坊的数不胜数。锦债一旦发出去,便由不得咱们心意,难免有人想乘乱捣鬼。介时还要请王大人替小女做做主。”
王珂知道姜斐囡担忧的是有债主集合锦债逼宫布坊让权。这事之前就发生过一次,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叫她过了关。
姜斐囡此番未雨绸缪,就是防着事态混乱被人一口吞了去。有王珂这个官家坐镇,商户的腰杆子也能硬气些。
“贤侄女不怕。朝廷公义在此,谁敢造次?”王珂义正严词的说着,手上却是耐不住寂寞不停比划着数钞姿势:“只是——”
姜斐囡浸淫商海许久是个上道的,只见她忙不迭递上一沓异色锦制成的债条:
“大人为富土鞠躬尽瘁我等深感涕零,小小心意难言敬重。”
所有锦债最终都能兑成姜家的布匹,姜斐囡献给王珂的自然是最高档的兑票。这债条不光是能兑,着急拿去黑市置换也能称得上价位,有价无市的时候甚至可以炒过锦缎定值。
王珂先头拿到兑票喜笑颜开,往手里颠了颠又迅速垮下脸去。
“贤侄女,办你这事可不容易。”
“啊?”姜斐囡没料到王珂竟能如此贪婪,却也明白有求于人的时候该当如何表示:
“依大人的意思——”
“弱女子苦苦相撑属实不易,本官也不多要你的,给我多添两成即可。”王珂张口就是咬下她们一块血肉。
鸢飞听懂了他的盘算。先期姜斐囡为拿回账本划了五成的利给王珂,正是以锦债交付。而今加上他狮子大开口又要布坊两成的利,拢共就是七成。
鸢飞在旁倒抽一口冷气:
“只给我们留三成?”
剩下这三成里不光要发债筹款,还要负责采买生丝结算工钱。
王珂睐了眼鸢飞,不屑问向姜斐囡:
“可是叫贤侄女难做了?”
“没有的事。”姜斐囡不动声色应和着。
“真要是难做,本官亦能理解。”王珂故意装腔拿调:“你们也要图生存。奈何老夫位卑职末难有助力,还望另请高明。”
“鸢飞,还不快给大人赔礼。”姜斐囡当机立断摁了鸢飞跪下。
姜斐囡自己也伏下身,半蹲起仰望王珂:
“侍奉大人,我们从未想过牟利。”
“更何况锦债赚钱,从不是在发债上赚。”
发行锦债只能解燃眉之急,真正带领布坊爬出泥潭的,是女工们苦心钻研的金丝提花织术。
“布坊的三色异锦即将问世。介时叫叶大人送咱们的锦到京里亮亮相,又何愁手里的锦债不水涨船高?”
鸢飞听着自家小姐满嘴胡话,震惊到瞳仁颤抖:她怎的不知道自家有了三色异锦的能耐?
王珂是个猴急的,听着消息蠢蠢欲动连连问道:
“他肯吗?”
“我会说动他。”
“给他上下嘴皮一碰拿走七成,咱们还怎么活?”
离了厅堂许久鸢飞才敢放声痛骂。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船到桥头自然直。”
姜斐囡倒是面色如常。既然决意求到王珂头上,她自然心有定见。
“什么死死活活的,搁这儿为银子发愁呢?”
不知何时孙少勋凑了过来。
只见他双手环臂懒散倚在门框上,偷听的光明正大。
“你来做什么?”鸢飞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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