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昼剑灵受筠泽的命令,将祁桑推去后殿,晏淮鹤暂且留在筠泽那边,商量些事情。
奕初妤看见她,脸上淡淡笑着,只道:“正巧要去寻你过来,进来罢?”
桌上摆了一堆各异的药瓶,奕初妤的手掌心正悬浮着一朵九瓣莲花,五光十色的光彩流动,绚烂夺目。
祁桑刚刚站定,那朵莲花便猛地飘过来,没入她的眉心,她猝不及防,被那冰凉的灵力淌过全身,不禁一个激灵。
随后,奕初妤又去端起一个不大的玉碗,里头盛着褐色的药液,她道:“喝下去,调息个几日,那道锁住你灵脉的封印便会自行消解。”
祁桑点点头,接过那药碗,一口喝完,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她不由得皱起整张脸。
“很苦么?”奕初妤不知从哪拿出一碟蜜饯,让她去一去嘴里的苦味,随后道,“至于我设下的封印,等你突破乾元境七阶,便会解开……不出意外,那个时候,你的修为应该能直接迈入通玄境。”
“多谢峰主。”酸甜的果味在嘴里化开,祁桑笑了笑,不经意看见一旁的药瓶,上面刻了一只小巧憨厚的狐狸。
她眨了眨眼,想起妩黛师姐,便开口问奕初妤:“妩黛师姐是不是和大师兄一道去了妖荒的云梦大泽?”
“不错。”奕初妤随手收了那个瓶子,淡定地回,“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妖荒这段时间不怎么平静,倒是辛苦妩黛他们几人跑回去打探情况……”
祁桑回:“确实不怎么平静。”
这几日瞬星上都是妖荒的八卦。
说那云梦大泽少主澈云与乾云殿前任妖王沉鉴长得一模一样,许多人都在问尘远涯的尘官们,这澈云究竟和沉鉴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幽冥十殿又搞错了什么。
但更多猜测的还是沉鉴当年假死,被其妹饮熙藏于云梦泽养伤,如今伤愈,才重现于人前。
妖王之位悬而不决,谁知道是不是九大荒的九位妖君商量好的,等这沉鉴……也就是澈云重新登位。
沈时微的身世在陆吾不是秘密,他少时亲友尽殁,颠沛流离,辗转流落在妖域,后被饮熙水君收养,养在云梦大泽,与一众妖族都有交集。
是以,每每妖荒有什么事需要陆吾这边派人过去问问情况之类的,大多时候都是沈时微与妩黛一起过去。
而妩黛师姐——
祁桑眨了眨眼,虽没有明说过妩黛的身份,但看刚刚刻着小狐狸的玉瓶,那应该是妩黛师姐的东西吧……
从后殿出来,祁桑想了想,既然自己不必去寻掌门,那她还是先回方才的侧殿,等晏淮鹤一起回峰罢。
她百无聊赖地走在景萱殿中,庭中景色正好,无意瞥到不远处的窗子。
那轩窗半开,隐隐约约可以望见坐在里头闭目养神的人——乘豫舷峰主。
乘豫舷该是从故羲城裂口回来的。
祁桑思忖片刻,便折道,走近那屋子,她敲了敲门,扬声开口:“乘峰主可是在屋里头?弟子祁桑有事求见,不知峰主是否方便?”
“哦?祁桑……原来是你。”乘豫舷睁开眼,挥手拂开门,缓缓道,“请进罢。”
祁桑迈步走了进去,饶过屏风,看清里头的样子。
一侧的木架子上挂了件染血的长袍,衣裳划破几道口子,断裂的布料垂在半空,这衣裳被血色浸透,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她又将视线落在乘豫舷身上,他换了件干净的白色里衣,肩上披了件宽大的月白色外衫。
或许是伤得过重,这伤连奕初妤都束手无策,乘豫舷肩上竟然还在往外渗血,点点血迹晕开,在白色里衣上斑驳出一道血痕蜿蜒至胸口。
祁桑不由得开口:“峰主您身上的伤……”
乘豫舷的脸色略显苍白,他笑了笑,若无其事道:“在故羲城那个地方,难免碰上些难缠的东西,这伤再正常不过,还算轻了。”
“故羲城大裂口……那个由神器长明灯加固封印的裂口。”祁桑低声呢喃了几句,随后抬头出声问,“乘峰主可有遇到过伏莽一地的君王——命无咎?”
“命无咎……”
乘豫舷闻言,淡淡笑起来,眼底却极尽冰冷,他缓缓开口:“自然,不止是遇到过。不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连小七都解决不了的事么?”
她意念一动,净光绫凭空出现,随着净光绫缓缓散开,露出里头漆黑的冰晶。
乘豫舷眼神一凛,微微眯起眼。
祁桑问他:“峰主可认识此物?”
乘豫舷搭在膝上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他沉默片刻,许久才缓缓开口:“不错,这块冰晶确实来自命无咎。”
听完他的话,祁桑眼睫颤动,自己的猜测似乎就要得到印证,她咬牙看着这枚冰晶,说不出一句话,只沉默不语地站着。
乘豫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正在沉思的祁桑,低声喃喃了句:“果然。”
他的声音并未掩饰,祁桑闻言,惊诧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什么果然?
乘豫舷只淡淡笑着,探身从她手中拿过那枚冰晶,道:“这东西就暂且放在我这儿?”
祁桑眨了眨眼,犹豫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这东西她不知该如何处理,本想交给掌门,但乘豫舷既然都如此开口,那交给他倒也没什么。
乘豫舷伸手的动作牵动到肩上的伤,那晕开的血迹加深,甚至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奇异的灵力与黑色的秽气。
她注意到他伤口溢出的灵力波动,像是天水剑法残留的剑气。
“峰主是被天水剑法所伤?”
“……”乘豫舷神色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他低声笑道,“我这伤可是在故羲城裂口被白青所伤,跟他们几个学了近半年的剑还认不出天水剑法么?”
白青,渊罅伏莽百目一族的统领一阶。
怪不得,乘豫舷会伤得如此之重。
“伤口上确实有秽气残留,但……”祁桑欲言又止,见他漫不经心的神色默默咽下那些猜测。
她顿了顿,转而问道:“对了,峰主知晓应该从什么地方查到一百年的要事记录么?要详细点。”
乘豫舷扬起眉梢,语气轻松,道:“瞬星里查不到?”
祁桑摇了摇头。
“那只是你没有权限罢了。你若要查一些多而杂的东西,瞬星之中的记录最是全面。”乘豫舷为她指明方向,“至于权限的获取……瞬星是仙盟的东西,最高权限全都握在揽星阁那几个人手里。恰巧,你也认识一位,对么?”
他口中所说之人便是仙盟代盟主——慕笥久。
她若要调查百年前的事,只靠自己,怕是十分困难。思来想去,比起祁若瑜与筠泽,反倒是慕叔叔最为合适。
“我明白了,多谢峰主。”祁桑拱手道谢。
乘豫舷摆摆手,问她:“你想查什么?命无咎么?”
“不是。”祁桑摇了摇头,“想查一些不可尽信,却乱人耳目的传言……最重要的那个,近乎众人皆知罢。”
乘豫舷似乎猜出她的打算,并不戳破她的想法,只道:“传言?哈哈,或者去问些当事人罢?比如,你的师兄晏淮鹤。”
虽说晏府是被手段残忍的魔族屠戮一府之人,可其实在晏府附近,有人也发现了一些来自渊罅的东西。
“那倒也不必问得如此清楚。”祁桑回。
乘豫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是不必,还是不想?凡是牵扯到百年前的那件事,都与渊罅息息相关。你不同小筠问这些情况,也不想问你师兄,是因为怕他们担心吧?”
她默了一瞬,才缓缓叹气:“不错,被他们知道了,我还怎么查?”
“峰主我可不会阻止你,放手去做吧。小七就是顾及太多了——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就算赔上命又怎么样?只要你想,这便是值得的。”
乘豫舷笑了笑:“若说天命倾覆之下注定有谁要牺牲,你们这几个人倒是都希望自己上,是么?”
“……”
乘豫舷眼底总有种浅淡的虚无与空洞,像是拖着一身疲倦行走尘世,为了什么执念而活。
他的这句话意有所指,祁桑无意想起故羲城的那场大战,陆吾长老十不存一,就连谢燕归掌门也一并殒命于此……
牺牲么?
她垂下眼,复又抬起,朝他缓缓摇了摇头:“弟子可能有些贪心,我倒希望我们都活下来。”
闻言,乘豫舷忽地一怔。
“贪心好啊……贪生怕死一些也好……哈哈,看来我这净光绫没借错人。”他顿了顿,怅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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